波斯地区,曾经这一片国家的首都,罗马军队的驻地之中。
帐篷外面一片喧嚣,可宽大的帐篷内却寂然无声。
会议室放下了所有的窗帘,昏暗中,一道光芒从投影仪之中射出,照在屏幕上,显示出了来自彼方的繁复履历。
波斯地区的驻军高层将领、来自君士坦丁的专员乃至禁卫军的使者,以及精悍的高级执法官坐在桌子后面,倾听着情报部门的讲解。
“这就是我们这一次联合行动的目标,也是整个波斯南部地区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信使站在屏幕旁边,指着在卷宗之间浮现的那一张模糊侧影,肃声说道:“长久以来,他和他的整合阵线盘踞在南方的山脉地区,为我们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因为他的原因,去年四月份国际油价整体下跌了六个百分点。而一直以来他对驻军造成超过千亿第纳尔的损失,直接或者间接死亡的驻军已经接近六百余人。”
“没有试过轰炸么?”君士坦丁的专员提问。
他并非是外行指挥内行,而是代表着元老院向驻军进行提问,一切都必须有一个清晰而明确的答复。
为何这样的人会成为帝国的心腹大患?
拜这个家伙一直以来的袭击所赐,每年驻军的预算都在不断的提升,而同时,更重要的是在经历了漫长的政治角力之后,元老院之中已经隐约有撤军的提议在流传了。
为了石油,罗马已经和俄联在一片土地消耗了太久。
双方渐渐疲敝。
“我们难以确定他们所在的地点。”讲解者回答:“整合阵线和当地势力的联系十分紧密,而主事者的行踪飘忽不定,我们到现在甚至无法确定他的身份。
没有人知道他原本姓甚名谁,从哪里来,我们只知道,在四年前,他出现在了巴格达地区,走进了一家餐厅,当场进行了演说之后,便被倾听者们迎奉进了家中,献上所有的家产恳请他的指引,但他却分文不取。而是游走在波斯各地,进行宣讲。
我们一开始以为他只是一个神棍和骗子,可等反应过来之后,一个全新的恐怖组织已经在巴格达地区成型。所有人都狂热的追随他,认为他能够为这一片土地带来新的秩序。后来所发生的事情就如各位从汇报中所见的那样,他源源不断的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有考虑过招降方案么?”禁卫军的使者问。
这群罗马帝国特务机构的成员,最擅长的就是这一套脏玩意儿。士兵在前线进行作战和牺牲的时候,他们和毒贩首脑达成和解的事情数都数不清。
“倘若有用的话,事情就不会变成如今的程度。”解说者叹息:“我们派出的大部分使者都被他割掉了耳朵送了回来,还有更严重的人一去不回。”
“被杀了?”元老院的专员皱眉。
“不,比那更耻辱。”
解说者的神情阴沉:“他们叛变了,背弃了祖国,选择了站在公民们的对立面。”
“有一个迦南地的劳伦斯?”下面有人轻声笑了起来,“就算什么情报都没有,难道这个人就没有名字么?别人要如何称呼他?神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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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让人笑不出来的冷笑话。
“调律师。”
短暂的沉默之后,解说者漠然地说:“所有人都称呼他为调律师,认为他会像是调整钢琴的音色那样,让一切重回正轨。”
“听起来真是优雅。”刚刚冷嘲的指挥官挑了挑眉头:“可惜,就到此为止了。”
“这就是你的任务,红手套阁下。”
波斯驻扎军团的将领发出声音:“我们已经通过内线情报确定了他和他的心腹如今的所在,他们只有两个人,远离自己的军队和下属,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你的任务是将他完完整整的带回来,我要活的,明白么?”
“活捉调律师?”内部代号红手套的那位特种部队队长问,“有必要么?”
“为什么不?”将军反问:“倘若能够将调律师掌握在手中的话,整合阵线就能够成为我们手中的利刃一把对付俄联的利刃,你明白么?这一次形容不容有失。”
“我懂。”
红手套缓缓地起身,拿起了给自己的那一份任务简报,慢条斯理的带上了自己的手套,向在座的长官们敬礼:“我们会全力以赴。”
将领起身,“为了罗马。”
“嗯,回了罗马。”
红手套转身走出会议室。
在帐篷之外,武装到牙齿的行动队员们已经等待已久。
来自禁卫军和执法官联合组成的精锐小队们静静的等待着,伫立在酷烈的阳光之下,宛如鬼魅那样。
即将消散在升腾的热意里。
等红手套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到天地倒悬。
他被悬挂在了空中,奄奄一息。
一片黑暗里,只有他一个人艰难的喘息声。
从整个罗马筛选出来的精锐,由禁卫军和执法官们联合打造出的精锐,那些宛如鬼魅一般的军人们,此刻已经尽数变成了鬼魅。
不可思议的在一个女人的手中。
没错,一个女人。
一开始的行动一切顺利,他们势如破竹的攻破了村庄,来到了调律师的面前。
当那个男人抬起双手,束手就擒的时候,所有人都忽略了他身后的那个女人。
那个散发着无害气息的心腹助手。
任由她赤手空拳的走进了十步之内。
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怪物已经踏入了自己的猎场。
当那一把从黑暗中刺出的匕首斩断了他的双手时,他才终于在惊骇之中感受到了一阵绝望和恐惧。
不可置信
如今,那个女人的温柔面孔再度从他的面前浮现,令他的呼吸都在恐惧中几乎断绝。
“小娴,你吓到他了。”
旁边,有人用东夏语无奈叹息,“为什么只留下一个活口?”
“顺手了嘛,没办法。”
被称为小娴的人抬起手,温柔地将一缕碎发拢至耳后,然后微笑着举起手中的餐盘:“我刚刚做了晚饭,要不要吃一点?”
“不要戏弄他了,也不要拿那种会毒死人的饭去喂我的俘虏。”
“这不是我抓的么?”
小娴争辩。
“现在,是我的了。”
低沉的声音渐渐靠近,混杂着椅子在地上拖曳的声音。
一个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坐在了他的面前。
消瘦而挺拔的身子好像刻痕一样,深深地楔入了红手套的眼瞳之中,那样平静而肃冷的姿态令人一眼过后便再难忘却。
比气质更加显眼的,是他的漆黑的双眼,好像燃烧着鬼火那样。他留着黑色的长发,可其中却夹杂这一缕缕碍眼的斑白,更显沧桑。
看得出,那曾经是一张俊秀而端庄的面孔,如今却变得如此威严又肃冷,令人不敢直视。
黑眼黑发?
是个罗马人?
旋即,红手套反应过来,透过被日照晒成的古铜肤色,窥见了原本的色彩。正因如此,才越发的呆滞。
亚洲人?一个亚洲人?
“初次见面,红手套阁下。”
被称为调律师的男人坐在了他的面前,平静的凝视着他,自我介绍:“你可以称呼我为调律师,一个只是偶然路过的旅人。”
好像在讲笑话一样,可是却令人笑不出来。
“请放心,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对你进行酷刑折磨你们罗马人喜欢的那一套不会出现在你的身上。”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平静的说:“我想要跟你谈一谈,有关罗马人、俄联人对这一片土地所做的一切。
原本,与我无关的一切”
红手套原本是想要嗤笑的,本应该不屑一顾。
可是当这个男人开口的时候,却开始忍不住想要倾听,感受到了好奇,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就好像黑夜之中有人举起火把,向着他述说真理那样。
他应该在那一刻就选择自杀的。
倘若他对罗马还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忠诚存留的话。
可惜,一切都晚了。
他听见面前的男人对他说出的话语。
关于立场,关于责任,关于国家。
还有关于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应尽的责任。
关于如何成为一个男人。
关于正义。
一个月之后,红手套重新回到了驻军的营地。
孤身一人。
他是音讯全无的作战小队最后的幸存者。
在发现的瞬间,就被带进了医护室,仔细检查他的身体健康,整合阵线的人并没有虐待他,就连断掉的右手也遭遇了妥善的缝合与爆炸。
紧接着,军令官们则在禁闭室内进行了反复的询问和盘查,质询他曾经所遭遇的一切。
自始至终,红手套一言不发。
只是闭着眼睛。
可当眼睛偶尔睁开的时候,就冷厉而狂热,好像时刻准备着为真理献身一样。
十八个小时之后,经过了苛刻的拷问和各种药剂的尝试之后,刑讯官们沮丧的放弃了在红手套身上的一切尝试。
而再过了八个小时之后,经过了短暂的睡眠和进食,红手套走进了会议室里以整合阵线的使者的身份,见到了曾经自己所见到的那些人。
“说出你的来意吧,曾经的红手套阁下。”
手握着这些日子损失报告的驻军将领漠然地说:“就好像你以前的那些同僚一样。告诉我,调律师的要求那个疯子究竟想要从我们的手里得到什么。”
“基础的秩序,洁净的饮水,和微不足道的药物。”
红手套笑了起来:“我们所欲求的,不,这一片土地上苦难人民们所渴望的,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