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呼啸的寒风中,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刘大夫朦胧着双眼,披着棉袄拉开大门,寒意直扑而入。
定睛一看,只见沈云披着一条被子臃肿的站在门口,身上沾满了泥土和雪水,鼻青脸肿,通红着双眼,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看来摔了不止一次。
看到刘大夫出来,沈云带着哭腔急忙喊道:“刘大夫,求你救救我妹妹,她发高烧!”
“快进来吧。”刘大夫一听,先将沈云让进屋里,顺手掩上大门。
定睛一看,这才注意到,小子背上还背着个粉嘟嘟的女娃,小脸上露出病态的嫣红。
沈云他见过,偶尔会过来买一点跌打损伤膏药之类。
他不知道的是,那些药物大部分被爱心泛滥的灵儿,消耗在治疗兔子们的腿伤上了。
小丫头心地善良,最看不得受伤的兔子,见到就闹着要治疗。
在刘大夫的帮助下,沈云解开绳子,将灵儿放在药柜旁一张宽大的木榻上,又赶紧帮她将被子盖好。小丫头依然沉眠未醒,小嘴一动一动的发出呓语声。
刘大夫先帮丫头掀开被子散热,又摸了摸灵儿的额头,这才伸手去号脉。
沈云一脸担忧之色,又不敢多问。
“她发烧有多久了?”刘大夫眼露古怪之色,轻轻问道。
“灵儿半夜惊醒,那时额头就发烫……大概快一个时辰了。”沈云担心的目光注视着刘大夫,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来。
刘大夫看到出来,小丫头被照顾的很好,养的白白胖胖,见沈云满脸紧张,就安慰了一句:“别担心,你妹妹脉象平稳,一切正常,应该……偶感风寒,服一剂药就会好转。”
沈云闻言放心了一点,连连点头。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取药。”刘大夫说着站起身来。
沈云连声道谢,就在床头的凳子上坐下,托着下巴紧张的盯着丫头。
灵儿的体质一向都好,就是常做噩梦。她很聪明,应该隐约知道,再也见不到娘亲了,只不过每天依旧固执的等着,或许正是这些导致她在睡梦之中,心神激荡。
这些往事带来的深深痛楚,只有时间才能治疗。
这一夜对沈云来说十分难熬,一会儿暗暗向满天神佛祷告;一会儿又按刘大夫说的,帮灵儿用温热的毛巾敷额头;一会儿又去煎药,药好后再扶着迷迷糊糊的小丫头喂药。
不知道是祈祷起了作用,还是刘大夫的医术高明,药生效了,终于,听得刘大夫说了一句:“发汗了,烧已经退去。”
沈云这才如闻天籁,露出欣慰的微笑。
看了看熟睡的灵儿,再也不是先前那种半醒半睡的状态,于是整个人松快了下来,这才趴在床榻边沉沉睡去。
“云哥哥,云哥哥!这是哪呀?灵儿渴了……”
沈云立即惊醒过来,努力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向四周,才想起昨天之事,这还在刘大夫的药铺呢。
小丫头的精神很好,红扑扑的小脸上一对灵动的眼珠,好奇的打量着四周,满是疑惑。
“呵呵,这是刘大夫家。”沈云揉了揉眼睛笑道,又找来茶壶,掺了点热水倒了杯给小丫头,自己也端起茶壶猛灌一通。
灵儿捧着杯子,依然一头雾水,东张西望。
沈云也不在意,笑眯眯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起身去找刘大夫。
既然灵儿已好,就该告辞回去了。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新的一年已经来到,沈云和灵儿都长大了一岁。
为此,他们还特地庆祝了一番,当然了,所谓的庆祝无非是多买上几个菜,大吃一顿,这也是兄妹最爱的庆祝方式。
除此之外,灵儿还多收到一件新年礼物:一个小木偶。
那是沈云用树根刻制而成,一个丫头巴掌大小的木偶,由于那把小剑锋利异常,雕刻起来倒是毫不费劲。
虽然花费了好几天时间,还废弃了好几个,但依然不甚满意,感觉太简陋,不够逼真。
灵儿可不这么想,喜欢的爱不释手,还取名为“宝宝”。
其实沈云根本分辨不出,这个木偶到底算不算女娃,但灵儿固执的认为这是个妹妹,甚至每天抱着入眠。
直到沈云夜里咯了好几次腰,强烈的建议不得带宝宝睡觉。
灵儿这才在每天睡觉前,恋恋不舍的将它包好,藏入神像后面的暗格之中,亲手用石头虚掩上洞口,眼巴巴的瞧上一会才肯去睡。
第二天一早就要抱在怀里方才罢休。
……
春寒料峭,初春依然十分寒冷,
自从上次灵儿生病之后,沈云每天都会在火坑中,添加许多干柴,这样整个山神庙里都显得十分暖和。
虽然天寒地冻,但雪地里的兔子路反而十分好认,所以狩猎倒没受到太大影响,只不过落入陷阱的野兔,一夜下来几乎都被冻得半死不活。
这天中午,沈云如同往常一般,拎着几只快冻僵的野兔,一步步走下山来。
遥望溪塘,眉头微皱,似乎有点不对?灵儿母亲的坟墓好像有变化?
灵儿并不知道这里埋葬着她的母亲,只是沈云偶尔会带她前来磕头,具体为什么磕头,小丫头懵懵懂懂也不知道。
沈云心中奇怪,三步变成两步,加快走近一看。
坟墓居然被挖开了?里面空空如也,泥泞的地面上遍布杂乱无章的脚印。
“灵儿?”沈云心底闪过一丝不详预兆,顾不上脚下的湿滑,飞快的奔向山神庙,连手中的野兔丢了都没发觉。
隔老远便看到山神庙的大门敞开着,心中更感焦急。
“灵儿!”大喊一声,四下山谷回音缭绕,仅闻鸟雀乱鸣。
沈云一脸焦躁,猛地冲入山神庙……灵儿不见了!
顿时眼前一黑,泪珠滚落。
茫然走了一圈,心中惶急,又四处跑着找了一圈,但空山寂寂,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几个月来,两人情如兄妹,忽然灵儿失踪,直感觉浑身发冷,摇摇欲坠。
半响,稍微缓过点神来,走过去摸了摸被窝,早已凉透。
掀开神像后的暗格,除了小木偶不见,其他的针线、银两什么的反倒都在。简陋的小木箱中,灵儿的衣物同样也在。
“到底是被人拐走?还是被家人接走?”沈云愁眉不展,低头沉思。
相对于被人贩子拐走,倒觉得是灵儿家人将她带走的可能性更大,毕竟没哪个人贩子会挖走她母亲的尸体。
想到这,稍微宽心一点。
但是如果她家人来接走的她,那新的问题就来了,为什么他们没有等自己一会,灵儿肯定会要求等自己回来再走的吧?起码也要和自己告别一下?
来到庙前,仔细的查看蛛丝马迹,地上仅有两个成年人的痕迹,并没有灵儿的脚印。
沈云却是越看越奇怪,因为地上的脚印是凭空出现的,就好像从天上飞下来,又飞上天去?墓穴那边也是,那两个成年人的脚印,都是无端显现。但山神庙去墓穴的道路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脚印。
沈云抬起头来,迷茫的双眼望向蔚蓝色的天空,冬日高悬、白云朵朵。
仙人?随即摇了摇头,摆脱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呆呆的寻了一天,天色渐暗。
夜里睡的很不安稳,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直接惊醒,一骨碌爬起来,习惯性的摸了摸身边,才想起来灵儿不见了。
恍恍惚惚的睡到天亮,胡乱梳洗一下,连习惯性的山上都没去,就坐在凳子上发呆。
“可别是给害死她母亲的坏人抓去了吧?”
“应该不会,坏人带走尸体做什么?”
沈云嘀嘀咕咕,满脑子胡思乱想,总是担心并非她家人将她接走,又隐隐觉得很难再遇见她。
肚子咕咕叫,也没心思弄吃的,胡乱啃点肉干,又给灵儿养的兔子弄了点嫩草。
一连数天,面目无神,干巴巴的坐在凳子上犯傻。
“吱呀”一声,庙门被推开,一道身影晃了进来,沈云惊喜交加,急忙抬头一看,却是郭龙。
“龙哥。”心中一阵失望,心情略微平复。
几个月的时间,郭龙明显长高不少,快步走近一把握住沈云双肩,在他胸口轻轻一捶,大笑道:“好小子,长壮不少啊,还长高了。”
“嘿嘿,你也长高了。”沈云尚没完全缓过神来,有点呆板。
“发什么呆呢?”郭龙仔细的端详了一番,呵呵一笑道。
“坐下说吧。”沈云心中暗叹。
两人坐定,互相述说离别之后发生的事。
郭龙的生活几乎和以前一样,波澜不起。令人高兴的是,许黑头并没因为沈云离去,迁怒于他,当然也不知真假。
而沈云短短几个月的经历,却让郭龙瞠目结舌。
两人聊了一会,便一起研究那本“武功秘籍”来,郭龙认识的字还没沈云多呢,同样看不出来这是什么。
意见倒是一致,这是本秘籍,甚至还分析出一共有三层功法。
不过郭龙并不认为这本功法有多高明,因为是在一个年纪轻轻就死去的女子身上发现,他觉得如果有那么厉害,就不会轻易伤重至死了。
对于这种说法沈云也是哑口无言,只不过心中隐隐觉得这本功法还是不凡。
“小云,这世上真有会飞的高手吗?”郭龙心不在焉的随口一问。
一手握着那个怪异的小剑,一手拿着沈云的柴刀,轻轻一挥,柴刀应声掉落一截。叹了口气看向沈云:“本来我也不信,世上真有削铁如泥的神兵。”
沈云有些无语,瞧了瞧郭龙手上还剩下的大半截柴刀,笑道:“功夫足够高的话,据说能在树丫上飞来飞去,许黑头就这么吹嘘过吧?当然也可能是我没看清脚印。”
郭龙似乎和柴刀卯上了,连挥数下,“嚓嚓”声不断,看的沈云直翻白眼,这把柴刀铁定报废了,干脆不去拦阻。
“对了,都忘正事了。”郭龙忽然停住手道。
“什么正事?”沈云这才找到机会,将那把小剑抢入手中,仔细的检查了下,好在并没什么磨损,这才嘀咕了句,“这是灵儿母亲的遗物,以后还要还她的。”
“先前我去了趟镇上,二月初二龙抬头那天,翠玉堂就会开始招人。”郭龙不理会被抢走的小剑,用手指轻轻的触摸柴刀光滑平顺的切口。
“后天?”沈云吃了一惊。
自从灵儿来了之后,他差点都忘记了当初想要加入七巧帮的宏愿,一直觉得这样每天狩猎捕鱼,陪着灵儿玩耍,过的轻松自在。
如果灵儿还在,他说不定也会放弃加入翠玉堂,当然,如今仿佛又回到了起点。
“是啊,幸亏我来的早,不然错过就麻烦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溜出来呢。”郭龙嘟囔了一句,站起身来,“走,带我去山上找点新鲜的野味,咱们大吃一顿,预祝后天顺利!”
沈云也来了点精神,站起身来,笑道:“行啊。”
两人一路聊着往溪塘走去,在塘边又研究了一会脚印与挖开的墓穴。
“还真像是飞过来的。”郭龙看了一会,颓然道。
“也可能从这条路来的,没什么泥泞……”沈云一脸神伤,指了指另外一条小道,“只是,如果是她家人来接走她,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告别一下呢?”
“肯定是她家人。”见沈云伤感,郭龙连声安慰,“想必他们有什么急事,着急走吧,别多想了。”
“好吧,上山。”沈云叹了口气。
积雪已经化开,沿着往常的路线,带着郭龙缓步上山。
但没过多久,两人双手空空再次回到山神庙。
郭龙无精打采,沈云满脸羞惭。他都好几天没去山上布置新的陷阱了,哪来猎物,旧的陷阱里,只有几天前冻僵的死兔子。
郭龙忽然发现,一角的笼子里,尚有两只活蹦乱跳的野兔。坏笑着嘀咕了几句,便去抓那两只野兔。
沈云的手动了动,本想告诉他这是灵儿养着玩的,不过想到灵儿已经离开,暗叹口气,只得作罢。
“灵儿啊,你到底在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