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突然想到什么,又折了回来,直奔东边的窗户。寒风刺骨,隐隐泛着一股血腥。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记忆如潮水般在脑海中泛滥。半晌,他幽幽道:“我赢了?”
身后,玲珑传来银铃般的笑,“可不是?整个血联盟都被爷血洗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可惜的是,好好的大海被您搞得乌烟瘴气,尸横遍野,真是惨不忍睹啊!”她惋惜的叹了口气,直摇头。
闭上眼,戏子长长一叹,懒懒问:“南宫焰呢?”
玲珑略一思量,道:“大概,被南辕国的军队救走了吧!不过爷放心,他不死也丢了半条命了。总而言之,爷这一仗打得漂亮!”她兴奋击掌,容光焕发,突然话锋直转,“哦,对了,那个风间姑娘就在隔壁,爷不去瞧瞧吗?”
戏子眸光辗转,有些无措的捏着衣角,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不必了。你还是赶紧差人备餐,可别怠慢了我的贵客。”
玲珑了然颔首,乖巧的应了声:“是,爷。玲珑先行告退。”
随着她的渐渐离去,戏子不由轻笑出声。这个水玲珑,脾气怪的简直可以跟自己蓖美了。想起昨晚精疲力竭的一战,戏子遗憾的皱了皱眉。本来他可以直接要了南宫焰的命,却不料半路杀出个自称南宫琦的少年皇帝,那帮弓箭手最终把他逼退。
奇怪的是,这个南宫琦竟然和那个独孤才长得颇为相似,只是少了独孤才身上的嚣张气焰,多了份彬彬有礼,竟也没有赶尽杀绝,救了人即退。
思绪游荡间,隔壁传来的谈笑声令他定了定神。嘴角浮现一抹苦笑,有这么多师兄陪她守她,应该不差他一个吧?何况他把她打得那么重,实在没什么脸面去见她。
隔壁客房明亮宽敞,布局摆设极尽奢华。几个年轻男子随意的倚在房中各个角落。不约而同竖起耳朵,似笑非笑的听着慕容叁的独角戏。
“小六,你不知道!当那群拿着请帖大张旗鼓跑去海边看戏的人一到,立马就傻眼了。只见狼烟袅袅,尸体堆积如山,整个血联盟都成了废墟!”慕容叁指手画脚着,“最震撼人心的还是那两枚飘扬的锦旗。大红血字是龙飞凤舞,八个大字: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噗哈哈哈哈……那帮家伙吓得调头就跑……哈哈哈……”笑到最后,慕容叁差点断了气。
可却似乎并没影响到周围的人,飞翼冷不丁的说道:“三哥,一点都不好笑?”
“不好笑?”慕容叁不置可否的眨眨眼,环视一周,众人皆忍俊不禁,他呵呵笑道,“不好笑吗?我觉得很好笑啊!”
坐在床边的淡云步默默的掖了掖被角,看着飞翼的眸中满满的宠溺和怜爱。飞翼回以灿烂笑颜,笑而不语。
楼适注意到身边薛飞脸上的强颜欢笑,他差点忘了,这个堂兄对堂妹还曾有过超越兄妹的情感。只是没想到,看到她和别的男子,娶了妻的他依然难以释怀。无奈摇头,楼适不经意瞥到屋外一闪而逝的蓝色绸缎,狡黠一笑,已不由自主的跟了出去。
走廊上,他快速截住了蓝衣女子的去路,俊脸笑得璀璨,“玲珑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她倒是不急着走,倚着身侧栏杆柔媚娇笑,“哦!是你啊!秦孝虎大爷!”此刻他退去莽汉装扮,倒也堪称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楼适眸光闪亮,连连拱手,“不敢不敢!小生姓楼名适,字子夜。”
玲珑不以为意的摆弄了一下肩上的发,置若罔闻的从他身侧绕走过去。
楼适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尴尬,但还是不死心的跟过去,边追边陪着笑脸,“玲珑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做饭哪!你们这群小爷们儿倒是不打紧,要是饿坏了我的飞翼妹子,你担当得起吗?”
玲珑一个媚眼抛过去,已令楼适神魂颠倒,仿佛顷刻受了蛊惑般张口就说:“我来帮你。”
秀眉一挑,玲珑意味深长的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沉吟着,玉指轻巧一勾,嫣然一笑,道:“来吧!”
楼适立马雀跃的跟了上去。
诺大一个客栈,厨师们竟走得一个不剩。宽敞的厨房里,唯有那个戴着围裙潇洒独舞的浅蓝身影。看着她熟稔的切菜、装盘,菜刀上下翻飞,蓝色缦带盘旋萦回。与其说在做菜,不如说在曼妙起舞,简直秀色可餐。
楼适正看着出神,一把菜刀已凌空掷了过来,还好他有点功夫底子迅速接手,否则立马呜呼。
玲珑怒道:“愣着干嘛?做事!”玉手一指,气势逼人,“把那萝卜洗了!切片!快!”
“哎!”楼适丝毫不敢怠慢,忙捋了袖子干活去。
此刻的客房里,慕容叁仍在喋喋不休的念着,身后的源水影不知给他使了多少眼色都无济于事。还是原野直接了断:“都折腾一个上午了,飞翼也该累了。老三咱们出去,让老五陪着就行了。”说着,同淡云步相视一笑。
慕容叁一时愣怔,方才讪讪笑道:“呵呵,那什么……小六,那三哥就先出去?”
他满脸期待的看着飞翼,似乎想从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找到否定的答案。结果,飞翼只是淡淡一笑,点头,看着淡云步道:“五师兄也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一句话立刻封了慕容叁的嘴,同时令所有人意外的唏嘘起来。
淡云步掩起眸底黯然,缓缓扯开嘴角温柔笑道:“好,那飞翼好好休息。”举步就朝门口走去,其余三人一时搞不清状况,只得怏怏的跟着退了出去。
刚出房门,淡云步恰巧碰到隔壁踏出房门的戏子。下意识的,两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可戏子分明感受到他眼中刻意掩饰的一抹失落。慕容叁警惕的看了他一眼,连忙簇拥着淡云步直往下楼的方向走。
戏子倚着栏杆,目送着那几道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这才把目光落在隔壁的房门上。
厅堂的八仙桌旁,几个年轻男子品茗聊天。
源水影纠结道:“你们说,这个无情庄主是不是看上我们师妹了?”
原野深沉眯眼,冷沉道,“表面上看着无情无义,办起事来倒是利索的紧。这个人会不会有什么企图?”
慕容叁笑得胸有成竹:“你们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依我看,这个无情庄主不是看上小六,而是看上咱们老五了。”他一掌拍向淡云步的背,笑的贼眯眯,“你们刚才没看到那家伙看我们老五的眼神?多呀!”
话落,淡云步立刻投去一个无辜的眼神,那神情仿佛在说:关我什么事啊?
对面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薛飞皮笑肉不笑,慢悠悠的插嘴:“可,淡兄不是男子吗?”话刚说完立刻后悔的闭上嘴。
源水影倒是见怪不怪?考虑了一番后,道:“这也说不准,搞不好那无情庄主有断袖之癖呢!”他盯着淡云步的脸,笑得揶揄,“况且,我们老五确实长的俊俏嘛!”
淡云步依然沉默,但眼中已经开始绽放愠怒。
原野刻意的干咳了两声,推了推身旁的源水影,沉声警告:“老四!”意思很明显,这玩笑也开够了吧?
感受到淡云步身上升腾的杀气,源水影连忙举手投降。
戏子在门外来回踱步,好半晌都没能敲响那扇门。飞翼侧卧在,半睡半醒的听着门外富有节奏的脚步声,竟莞尔笑着渐渐入了梦乡。
厨房里已经开始飘溢出浓浓香气,楼适掀开锅盖,轻轻一嗅,已垂涎欲滴。
门口处,水玲珑默默坐着,手里百无聊赖的摘着菜叶,一片,又一片。楼适悄悄走过去坐到她身边,“玲珑姑娘,不知这汤要煲多久?”
玲珑头也不抬,淡淡道:“数一百个数。”
“数……”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换个话题的时候,玲珑不悦的抬起头来,冷冷道:“数啊!”
楼适哭笑不得,只得应着她的要求数起来:“一、二、三、四……”眼看着她已起身踏出门槛,楼适脖子越伸越长,“五、六、七……玲珑姑娘,要不,我们聊会儿?”
门外的身影迟疑的顿了顿,终是折了回来,却显得意兴阑珊,“聊什么?”
楼适却很兴奋,“聊你啊!像玲珑姑娘这么光彩照人的女子,怎么甘心留在这么个小镇上呢?”
她淡笑,声音沉冷:“你想知道?”
楼适点头如捣蒜,谁知对方立刻递来一把蒜头。
“吃了它,我就告诉你。”玲珑笑意晏晏,一点不像刻意刁难人的样子。
楼适猛咽唾沫,手却犯贱的接了过来。
玲珑随即笑道:“我在等一个人。”
“等人?”见她沉浸回忆的样子,楼适偷偷把蒜头藏到身后,又问,“等谁啊?”
“他是蓬莱剑客,十年前,我们在中原相遇,一见倾心,他说会娶我为妻,但是条件是我必须等他七年。”她轻描淡写的说着,嘴角噙着浅淡的笑,看不出一丝伤感。
楼适反复咀嚼着她的话,不禁乍舌:“十年前?那,不是早过了你们约定的期限?”
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她复又笑道:“是啊!过了三年。可我还是没有等到他。”
楼适脸色凝重,心下不忍,反复斟酌方才小声问:“那你还要继续等下去?”
闻言,水玲珑倒是笑得从容,“我这个人啊!不到黄河心不死,除非等他亲口说不要我,否则至死方休我都会等下去。”
楼适扯着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玲珑姑娘,恕我直言。失约这么多年,那个什么蓬莱剑客显然是个不守信用的人。明知是个谎言,还要继续等,会不会……”他蹙着眉头,欲言又止。
玲珑却爽快的接了话茬:“会不会很愚蠢?”她淡哼,眼中尽是不屑,“你又没爱过,何以知晓?”
楼适一时语塞,拧了半天的压抑,最后只是憨憨笑道,“那倒是……”很快又转移话题,“那戏爷呢?”
这一问倒是意外迎来她的正眼注视,愣了片刻,有些不知所闻的笑道:“楼公子想问什么?”
“我听外面传言说,你是鬼才戏爷的人,真的假的?”
玲珑突然噗嗤一笑,竟妩媚的动人心魄,立刻惹的楼适心猿意马。她笑得难以抑制,“是又怎么样?想不到楼公子也这么八卦!我只知道,月骗子俊公子楼适,目前是戏爷排行榜上排名第二个想要的人。你可比我值钱多了。”
楼适鄙夷一哼,“别把我说的跟个商品似的!”
玲珑脸上的笑容艳丽的恍如阳光般光彩迷人,可语气中却尽是调侃:“你不想知道这排名第一的人吗?”等到成功挑起对方的兴趣时,玲珑却果断起身,转身往厨房内走,掀起锅盖尝了口鲜,满意的点头,“嗯,刚刚好。”
她盈盈笑着,显得心情愉快,接着把备好的小菜和羹汤相继端上盘,双手擎起,旁若无人的走了出去,完全冷落了门边目瞪口呆的楼适。
一路来到飞翼的住处,一眼便看见门口踌躇的男人。她兴味的笑了笑,径直走过去,毫不犹豫的敲响房门,轻柔唤道:“飞翼妹子,我可以进来吗?”瞥一眼身旁佯装欣赏壁画的男子,又唤了一声,“飞翼妹子!”
可过了半晌依然没有动静。亮眸调皮一转,她干脆把托盘递到戏子面前,娇笑道:“爷,帮个忙呗!待会那些看热闹的人回来肯定要吃饭的,玲珑还得去厨房忙活呢!”她眨了眨慧黠的大眼睛,刻意摆出一副央求的姿态。
戏子面上显得极不高兴,特意扬高声调:“好你个丫头,倒是什么人你都敢使唤哪!”嘴上这么说着,两手却不受控制地接了过来,天知道自己喝了什么**汤。
玲珑把他的装腔作势看在眼里,也不拆穿,盈盈一福后,悄然退去。
空荡的走廊,静悄悄的连自己不均匀的呼吸声都觉得刺耳。戏子伸手,缓缓的,终于下意识的准备敲响那扇门。而几乎与此同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飞翼一身素白,微微仰起脸庞,那样静静的立在对面,沉默,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