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刘美吉借嘴吐真情

一个乡间放羊人的刘吉美，假如不出意外，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自己的生死，或者说命运，竟然会被神灵操控着！

如果不是他转世后，像讲天方夜谭似的，如同真实存在一样，有鼻有眼，连细枝末节都没有疏漏地讲给幻村的男女老少爷们听，恐怕连鬼都不相信。

而刘美吉后续的一切，有可能真的被神灵操控着，事事均在天意的安排中。但命运的安排，又似乎自始至终脱离不了自然法则的约束，也无时无刻都与神的旨意交织和纠结在一起。

就在刘美吉掉落洞中那一瞬间，魂魄就出窍了，如同隔着倾盆暴雨的玻璃窗前，雨幕中闪过的一道模糊的人影，或一只飞鸟，倾刻间如燃放的烟花，在人世间蒸发，消失在另一个世界。

他后来说：所有的一切传奇故事，都会成为过往烟云，如果没有人用书面文字记录下来的话。

按照幻村的传统规矩，三十多岁的刘美吉，虽然因公死亡，队后来给他家追加半年的公分，按现在的话说，也算是享受“政策抚恤”。

但他毕竟才三十多岁，属于短命鬼，尸体不能进村子。如果抬进村，会霉了全村人的运。

所以那天抬到半路，就放在一个水塘边边的一个平时人们背柴背炭歇脚喘气的大石头。

当时，人们把他脱了换洗后，请了村里两个老人来，把尸体装入一口未漆的白木棺材。

村里的曹阴阳先生，翻书挑了个就近的日子。那时候，特别反对封建迷信活动。所以，一切从简，既没有大操办，也就是杀了一只大羯羊，点了几桶豆腐，大概就是五、六张桌子的人。

并且这些开支，包括棺材在内，都是生产队出的。

李翠芝全家，除了流尽泪水，喊天叫地，悲痛欲绝一场，经济没有破费半文。

都说人死如灯灭。而刘美吉这个短命鬼，却灵魂不灭。

就在他入葬的当晚，村里的张美英不晓得因什么事，跟男人吵了一架后，就突然眼睛白股骨的。

男人王小柱首先以为她装死，不想理识她，独自抱着水烟筒“咕嘟咕嘟”的。过了一会，觉得不对劲，就把她拉起来，朝仁中掐了几下，张美英才一下子缓过神来，睁着眼睛不说话。

又过了一会，接连扯了几个呵欠。

男人说，拐了，哪个鬼魂又身了！

男人才这么一说，媳妇张美英就开口了：你说哪个是鬼魂，我是你表哥刘美吉！

从媳妇嘴里发出的声音变了，真的是刘美吉的腔调。王小柱从容冷静地说：哼，你才下土两三天，魂就来身了，哪有那么快的？至少也要等七天嘛！除非有什么事要说？

借张美英的嘴，刘美吉说：本来是不想说的，但请你告诉我媳妇，我和她的缘分就这么几年，叫她不要伤心，人死如灯灭，更何况我已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只是……

王小柱问：只是什么，你就说嘛！

刘美吉说：活着时，天天与牛马猪羊打交道，不会疼儿疼女，更不会照顾父母和媳妇，觉得人生很无趣无聊。而死了后，一脚踏入地狱门，举目无亲，到处阴森恐怖，还被地俯审过来查过去的！

王小柱插话道：你的罪过大不大？

刘美吉说：唉哟，咋个说呢！还正在审着，我只承认前两年偷过生产队的苞谷，当时砍了裹在马草里，还有一次偷偷杀过一只羊，给全家人改善生活，还有一天在孔家门哑口，强奸过一个赶乡街子的女人……

这些你都说了？王。

不说不行啊兄弟，人眼不见鬼眼见。人家这边全部挂在薄子的。这边的判官说了，躲得过阳世，躲不过阴间，要想鬼不知，除非已莫为。

王小柱问：你给还做过其它见不得人的事？

刘美吉愣了一下才说：他们没有问，我就没有说。

那边跟我们这边给一样？王小柱好奇地问。

刘美吉直摇头，说：不一样，是另一个时空，一个字：阴。两个字：恐怖。

天空没有阳光，山河大地一片空蒙，建筑奇特古怪；有房屋，有庙堂，几乎不通光，每进去一处都有人把手，并且那些人，从服饰看，还是分等级的，最低那层人的长相、穿着、打扮，还不如我们这边，并且他们偶尔遇着，面如土灰，不善交谈，除非你主动与他们搭讪，他们也只是比个手势，句把话的事情。

王小柱十分好奇，忍不住插话：给遇着我们村子过逝掉那些人？

遇着过。刘美吉说。只是关联不大，话题很少，见着面也只是点个头而已。

你在几天在那边经历了些什么？王小柱问。

刘美吉说：初审我那判官说，我在人世的过恶不算大，只是命短。在尸首未入土之前，就又投胎转世了。至于在哪家，以后你们都会认得的。

王小柱问：听没那边有地俯，恶狗寨，奈何桥，望乡台，地狱，血河等等，是不是真的？

刘美吉说：有。多得很。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无法想象！比如那条血河里面，有多少的毒蛇猛兽在里面，河水又浊又冷又恐怖，被扔进去的人，哭爹叫娘的，不敢直视。

那口大油锅，把人丢在里面，像炸荞皮、炸洋芋片、炸小干鱼似的，一个大活人从油锅里捞来后，就只剩点干骨架了，疼得喊天叫地。

在经过恶狗寨时，那些大黑狗比我家现在那条还大还凶，进村是必须的，不晓得为什么？并且只有一条路口，进到村里时，全是些子矮又破旧的烂茅草房，有炊烟袅袅，有鸡猪鹅鸭，就是人仙鬼面都见不着。我入棺时，得好村的大爹大妈想得周全，在我手里放了一个饭团，否则，我苦儿家那些恶狗，真是拿它们没办法！我就见着一个估计是被人黑杀藏尸的男人，两手空空，被那些恶狗围追堵截，咬是咬，撕是撕，整个大腿血红里啦的，太残忍了！

那些各种大大小小的牢房、监所、监狱，到处是，特别是有个大监狱大到一眼望不到边，围墙都有几十米高，只要被关进去，变鸟都飞不出来，看着是心惊胆战，不寒而栗！

那个望乡台，建在一个悬崖峭壁，有些男男女女，带着凄迷的眼神，朝着来时的方向望去。我也去过，脚下是河水山谷，听得见响声，但什么也看不见，远处更不屑说，全是些乱石山岗，乱石山岗处，雾纱连绵，一片隐隐约约，让人流宁与迷茫，无奈与叹息，至此天各一方，一切怀恋与不舍，如梦里落花，两处茫茫！

王小柱听着听着，就泪流不止，不忍下问。

刘美吉说：好了，世事无常，不好意思打扰你家了，来日方长，就此打住！

张美英，打了一个疲劳的呵欠后。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恢复正常人的神情。只是说：口太渴了，打瓢水来我喝。

丈夫王小柱，就去舀了瓢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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