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岁月深处的伤疤
生活是本最好的教科书,童年是写满开篇注脚的序言。
刻在康灵辉心灵深处的痛,是双腿长满大大小小的浓疮,除了没有故宫大门那些门钉规整以外,论数量,他小小的双腿绝对占风。
故宫门那些圆钉,除了起到装饰的作用,影显出庄严的美。它是代表等级地位权力至高无的象征。具有固若金汤、牢不可破的加固作用。
而康灵辉从双腿到头顶又痒又疼、又丑又恶心的疮疤,除了无奈,痛苦不堪,一点审美价值都没有,更别说穷生虱子富生疮的骗人鬼话。
所有积血化脓的疮疖,分明在耗着他原本就营养不良的精气神。
好在那时“头顶生疮,脚脍脓”的人岂止他一人,还有两边耳堂根生大耳粑的,脖子半迈吊“大胡芦”(大气包)的。
为了拔脓根,村子里有几逢长在墙的禾树叶,经常有人去掐了来,在炭火边烘烤蔫了后,贴在已经溃烂如泥,鲜艳透顶的脓包,过了个多时辰一拔,连脓带血从而起。
之后的那片伤势在漫漫的愈合中,奇痒无比,不抓受不了,一抓呢,疤盖子就掉,伤口再次被细菌感染,伤势蔓延,又形成比手指头还大的疮。
就在疮疤尚未落盖,仍然像掇满补丁的破衣烂裳,无拘无束的心思,还到处乱跑乱窜。蒙小雀。掏鸟蛋。到水塘子里学牛学老母猪打滚。
最惨最难忘的事,是误把漆树叶嫩芽芽当椿树叶摘了一把一把的生吃。
漆毒形成痱子,从口腔内部蔓延到面部全身下,任何一个死角都不放过。其痒难受,比之生疮溃烂,有过之而无不及。
漆痱子最怕大热天,越热越痒,越痒越挠,越挠越感染,越感染就越蔓延成燎原之势。
那时,唯一能有所缓解奇痒无比的办法,就是吹气降热,或用湿毛巾轻轻擦拭,或跑到水塘子里,用烂泥巴敷。
当然,最好的是万精油(清凉油),但代价太昂贵,手拇指大的一小盒,好像要一角多钱。大人囊中羞涩,一次只敢用手指甲尖尖刮眼屎那么大点,在象征意义大于实际的痱子连片抱团处,微风一样轻轻掠过。
好在再恶毒严重的漆毒,只要咬牙苦撑到第七天以后,伤势就渐渐好转。
而这个康灵辉往往最悔恨交加的是,脑子容易进水,很不长记性,无知无畏到几近愚蠢的地步,每次放学过后,背着小篮子去山地割猪草时,在箐林边与地头地脑处,见着漆树叶与抱木叶长在一处,不加区分的几镰刀割了扔在篮子里,以为扔进篮子的都是菜。
就这样,旧疤未落盖,新的漆毒又身。
可能有类似经历的读者,读到这里时,会被感同身受的怜悯之心使然,说是:这是艰辛岁月的烛照,苦中也有乐嘛!
那时的农村小孩子,属于原生态的自然放养。依然让康灵辉不能忘却的事还有很多。比如在几个小孩子嘻戏打闹中,为了呈能,为了不让后面几个小伙伴紧追不舍中逮着,他从一堵五米高的石墙,眼都不眨一下,就飞身一纵跳下去,下面的地板全是石头镶嵌的。
在落地的一瞬间,双腿都掼脱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是铁的规律。
从此小小的康灵辉,双腿都了用竹片织就的夹绑,敷衍了稀烂的中草药,整天躺卧在火塘边,屙屎撒尿都要大人盘出盘进。
待苦盼煎熬满一百天以后,伤势渐渐好妥,又恢复原来的猴样,整天干跳湿跳的。
有一天,他带着周围的几个弟弟妹妹去到两三公里远的小地名叫姜家坟的地里找猪草,当时正是五黄六月,气候炎热,口渴难耐,想找点野果子充饥解渴,扬着脑壳到处张望陆望。
就在邻村苞谷地里,望见一堵毛竹埂子,有一棵手膀粗的野李子树,树枝是横在空中的,枝稍点掇着五、六个已经亮刺的小李子。
当时望着那几个诱人的李子,一个个口水就淌出来。
只是那棵李子树长得有点横空出世,树枝腰又被蔓延的野猕猴桃藤横七竖八的缠绕着。
当时康灵辉用尽狸猫的弹跳架式,跳了几十跳都沾不着下缀的枝蔓。用土发子甩去打,一出手,土发子就散掉。用石头扔去,也打不着。
无奈。只有绕到埂子面,直接爬去摘。但一望,一是距离太远够不着,二是树干承受不住体重。
怎么办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不惜代价,用镰刀将李子树从根脚砍断。
树,是砍断了。但由于整棵树枝太轻,被横七竖八的猕猴桃藤子紧紧的牵绊着,毫无下坠的意思。
这可怎么办?一个个望着吃不着,气得直哒嘴。
这时康灵辉就不加思索犹豫,站在埂子边,瞅准砍断但仍然悬在空中的李树枝,猴子式的飞身一跃,一把掇着空中的树枝,连人带树“嘭”的一声着地。
这一跳,英勇无畏,惊天动地。
但这一跳,连人带树砸在苞谷地里,腰杆当时就掼别气了。惨到: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整个下肢瘫痪在地,怎么挣扎都爬不起来。
几个弟弟妹妹们被这一幕,吓得活哭活喊的!
但这小子生来命硬,天不该灭绝。
过了天旋地转差不多一袋老早烟的功夫。气血又通畅了,下肢有感觉了,又拍拍屁股和衣服的泥土,笑哈哈的站起来。
即使安然无恙,也不能随便作践自己。这事才过了两个多月,又忘得一干二净。
在幻村村子边,有一棵老梨树,整棵树的周围全部是丈多深的刺麻(主要用来纺线)林,梨树因为树龄太老,树枝粗,挂果少,但已成熟的梨子,像秤砣一样,又大又诱人,只是东一个西一个的,即使爬树去,都摘不着。
有一天放学回来,几个同学约着去割猪草,刚出村子路过那棵梨边,就被那一个个又大又诱人的大梨吸引住。
几个人就用镰刀扒开一个口子,前脚刚跨进去,猛不防一个鹅卵石大的尖嘴石,就从树根脚的刺麻棵落里飞了出来,幸好没有砸在一个二个头。
原来梨子熟了怕小毳贼偷,树的主人李云安老倌,经常来树底下暗暗的蹲守着。
当时这一石子飞出来,虽然一个都没伤着。但一个个吓得鸡飞狗跳,背着小篮子不要骚命的跑。
但老者守得了一时,不一定守得了一天从早到晚。
那是旧历八月的一个下着蒙蒙细雨的早晨。
康灵辉头天晚就单独和另一个叫大哥的同学商量好,次日一大早,爬起来烧了几个洋芋丢在猪草篮子里,边走边摇,等两人碰在一起时,边吃着黄生生香喷喷的洋芋,边从一条早已窥探好的小路,绕到那棵梨树下。
胆大如虎的康灵辉负责爬树去摘,胆小如鼠的那个同学哥哥负责在树底下接着扔下来的梨。
康灵辉爬树后,霏霏小雨就止住了,雨止住了,周围的光线就亮开了,光线亮开了,爬在树偷梨的康灵辉,虽然身轻如燕,敏捷如猴,但老梨树枝少叶落,站在不到百米处一个高石坎的穿着老本家旧长袄的女老人,隐隐望见一个小毛孩在树摘梨,但望不准就是康灵辉,康灵辉是一眼就把她望得一清二楚。
只是心思在梨,心存胆怯,不敢直面这不远处的老奶,怕她看实在了后,抬着不关门的老嘴,满寨子散播,不就丢人现眼丢大了。
后果不堪设想的是,康灵辉这小子用心摘到梨子的愿望太迫切。太迫切了,在眼前几米处的大秤砣梨,却看得见摘不着。
心头想,真是太气人了,他妈的!
怎么办呢?既然爬到树都摘不着,潜意识中就想出一个妙计:不如像鸟一样,飞过去!
于是,就松鼠似的,沿着大碗口粗的斜枝飞奔过去,然后伸手去将那个差不多一斤重的大梨摘下来。
可惜,那一闪念的愿景如此美妙,而脚下的现实十分残无情。
进入虚拟幻境中的康灵辉,沿着树枝跑了大概五、六步吧,双眼紧盯悬挂在空中的大梨,双手滩开,趋图势在必得,不能失手。
但就在迈出五、六步时,“嘣”的一声,康灵辉像乌龟似的,从空中砸在刺麻棵里,土都被砸进一个坑。
本来砸也砸地了,疼都不算,要命的是这一句闷雷般的响声,正好传到附近站在高石坎那死老奶的耳朵里。
可能出于心疼怜悯,老奶喊声太夸张:唉哟,是哪个小娃啦,从老梨树掼下来掉!喊一声不算,接连喊了好几声,喊得她下面那家的老灰毛狗,都狂躁起来,不着边际的乱吠一气。
此时,砸在刺麻棵里的康灵辉,有去封堵老奶快不要大声张扬老嘴的急切冲动,还有尽快爬起来朝周边玉麦棵落里逃离的迫切。
只是这一跤掼得太重了,整个下肢跟次空中摘李子摔伤程度一模一样,只好用两手撑在地,连滚带爬,迅速逃离。否则,万一有好心人钻进刺麻棵里来救,这不把小脸丢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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