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六章 骡子的今生独白(1 / 1)老亢爱吃羊汤锅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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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骡子的今生独白

也就在胡小二一命呜呼之际,康德旺家的老骒马,诞下一头可爱的小黄骡子,这头小黄骡子最让幻村人一见就抢眼的,就是它脑门顶那颗与生俱来的像子弹头似的胎记。

只是生下它后不到半年,老骒妈就得急病死掉了。

奶水都还不干的它,就成了孤儿。但这似乎并不影响它的健康成长。

还没有完全齐口,就开始一天到晚、一年四季驮这驮那的。

并且从第一天背鞍子后,就表现出成熟稳重的姿态,遇事既不惊慌失措,也不畏惧这样那样的,即使是背的驮子两头重量不一,歪了斜了,甚至翻了,都乖乖的站着,等人重新背鞍,重新好驮子。

这在幻村人的印象中,几乎从未有过这样的事例。

但人们也不会深究这里面,是否隐匿着什么因果关系。

但小黄骡子对自己的转世投胎、世道轮回、从人到物的角色变化,心里面一清二楚。

至于面对诞生自己的老骒马的病死,它没有表现出更多的伤悲,老骒马只是它轮回转世的一个载体,将它送达人世间,就算交差完事。因为老骒马,它也要忙着去转世投胎。

所以,在老骒马最后的弥留之际,它只忧伤了一夜,就把心情调整过来,从容坦然面对一切,大不了一切从头开始,相信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挺不过的难关。

从大写的人到四脚落地的牲畜,从吃肉食到纯粹吃草,从困了累了就躺在床到四肢站立在与猪牛同屋同厩,这就是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原以为六道轮回是个慢长的过程,曾经犯下许多的过错来得及悔过自新,洗心革面。

其实,是不可以的。有一本账在冥冥之中记着。真是除非己莫为,哪有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小黄骡子出世后,它就带着前一世胡小二那个家伙的记忆和神智,只是它会叫而不会说人话。

但它从来不叫不吼,也不乱跑乱蹿,不随地大小病,凡有男女妇人在旁边,就连放个屁,它都刻意隐忍着。深怕太不拘了小节,会让人们瞧不起。

尽管人类从来没有要求哪家的牲畜,不能随便排屎拉尿放屁。

但已做了畜牲的黄骡子,不是这样想的,它不想被造化作弄,前世是背着人的皮子,干着畜牲不如的勾当,这一世虽然背着畜牲的皮皮,但一定要格物致知,做人做事,要逗人想,惹人爱,切切不能讨人嫌。

必须,坚决克服在有人的场合随地屙屎撒屁放臭屁,坚决克服负重前行时扯草吃的坏习惯,坚决克服贪婪女色、沾花惹草的恶习,坚决克服偷奸耍滑不作为的蠢驴行为。

即使不为今生,也要为来世。这人和动物,毕竟区别不是一般的大,再没有福气的人,都比畜牲高贵。这世间,只有人类驱使奴役宰杀熬吃动物的,没有听说过哪个动物敢对人指手画脚的。

这就是六道轮回中人道和畜牲道的区别所在。

就因为黄骡子的与众不同,自出世到成年以来,从来没有挨过鞭子棍棒抽,从来没有听到幻村哪个人说它的不是。

特别是主人康灵辉一家子,对它的好,可以随便列举出许多的事例。

比如冬天气候冷,吃的水主人主家都会事先放在煤炭火热一阵,吃的草从来都是放在马槽里,脚蹄的马掌丁稍露出头来再忙都要抽空更换,脊背的鞍子下面主人随时检查棕垫是否完好,深怕磨着皮肉,鞍子、架箩、盘胸、丘珠,在村中同类中,都是既合身又得体,尤其是尾巴面那块坐泡,女主人还绣一朵山茶花在面,其它同类见着后,羡慕得眼睛珠子都充血。

站在畜牲的立场,咱黄骡子心头是清楚明了的。俺懂得知恩图报,主人爱咱一分,咱以十分回敬。

比如小主人康灵辉,七岁那年第一次骑咱。

那天,他爷爷独自赶着俺去驮炭。从幻村子到炭槽子,大约五六公里远,主要是路非常难走。

咱幻村老家到处都是山连着山,一出门就是崎岖不平的山路,从山脚到山哑口,从山哑口再下到山脚,路面又窄又赖,天晴稍好一点,夏秋季是又泥又滑。来回要两个多小时,每天至少要驮三驮炭,来回就是六趟。

那天刚出门走了一节,就爬石阶路,当时人小体弱跟不趟的康灵辉,他爷爷就把他抱了放在俺脊背一只架篮里,另一边放个石头称着,如驮小猪小狗。

这小子,第一次享受到如此待遇,心头说不出的高兴。

俺一路稳扎稳打的走着,好奇的康灵辉,睁着小眼看着一路不断掠过的风景。

返回的路,俺驮着满满的两篮炭,他跟在它后面,他爷爷跟在他后面,俺望着他爬坡坎无力,就边走边回头瞅他几眼,暗示他加油。

但那时,他毕竟年纪太小,而不像俺已经十多岁,正是大气饱力的时候,虽然负重八十多公斤,但每走一步都沉稳有力。

当时,俺那挺拔结实的身段,黄土一样的毛发,高耸的耳朵,明亮专注的眼神,驮着驮子走起路来是那么雄实有力。

无论每次驮炭、驮粮食回来,主人都顾不自己手里的活计,下意识地忙着先卸下咱肩的担子,拖草来给俺吃着。

记得有一次是个老冬天,俺驮炭回来,全身被雨雪淋湿透,驮子卸了后,大主人并没有及时将俺身的鞍子卸下。而小主子康灵辉当时心疼咱,就问大人为什么不把俺身的鞍子卸下来?

他爷爷说:天气太冷,等它身的雨水汗水干了才能卸,否则卸了容易着凉感冒。

由此,俺想到有一次,是个寒假期间,康灵辉和村里几个同学,各自赶着自家的骡马去骡炭回来,当天已驮回第三趟,下了垛子后,立马把鞍子一起卸下来。当时他不知好心办蠢事,俺被冷风一吹,肩膀背脊就就发酸,见着多少的草料都没得味口,实在是撑不住了,就一下子睡到地翻秋打滚的。

当时康灵辉就他问母亲,这骡子是咋个了?

他母亲邓美芬朝咱望望,说:怕是被撞嗑着了。

俺知道,被撞嗑着,就是走在路被亡灵问着的意思。

当时他妈就舀了碗水来,在俺面前,用筷子蘸了点水弹在俺身,线后就说:给足球路过不阶水塘时,骡子它吃水时,被刘美吉问着,我知道你问好成歹,它是畜牲不知道个什么,如果是你问着,赶快给它眨白的就好掉,不忍心望着它难受。

但竖了半天也不见筷子立稳。

后来康灵辉就喊隔壁堂哥过来,他堂哥大他好几岁,经验办法多,喊他找根扁担来刮肚子(原理跟捏寒一样),肯定是冷着急着生寒气。

当时他堂哥弟俩人,硬把俺拉了站起来,然后就用他家爹妈挑水的走木扁担,朝俺肚皮子来来回回的刮。

当时刮着的时候是又舒又痒,咱是畜牲,要是人的话,直接忍不住会笑出眼泪果来。

刮了好一会,还不见明显好转,又用烂破布包着几个干辣椒点燃后,逗着俺的两个大鼻孔熏。

熏了十多分钟后,俺就连打了几个喷嚏,加之继续用扁担从肚皮反复刮,经过个多小时的折腾,俺终于感觉舒服多了,尾巴自然而然地甩起来,耳朵也扇了好几下,还眨了眨眼,表示对主人的感谢,俺屁股扭扭,四蹄来回原地走动,还不小心朝着小主人酣畅淋漓地吹了一个响鼻,味觉就恢复掉,一下子觉得肚子太饿,嘴皮子就杵到草料,大嘴大嘴地吃起来。

看着俺狼吞虎咽嚼着干玉麦草的样子,小主人康灵辉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

记得在康灵辉十五岁那年,他七十多岁的爷爷已经老眼昏花,再也不能赶着俺去驮炭了。

而那时的俺,像卓越的人到了三十多岁,在村里人和生产队百匹畜类中的名望。毫不吹须的说,正如日中天。

全村男女老少,没有哪个说过咱黄骡子的丁点瑕疵;生产队百匹畜类中,没有哪一匹骡或马,抢过一次俺黄骡子的风头。

历次负重前行中,无论遇到任何艰难险阻,只要带头的咱黄骡子不停步,后面的同类尽管放心放胆地紧跟其后。

记得康灵辉有次周末放学回来,为了帮他家里多挣六分公分,他第一次赶着俺黄骡子,跟他那些大哥哥们去驮炭来为生产队烘烤苞谷。

不是俺笑话他,他当时个子太小,到了炭槽子用畚箕炭装架箩的时候,拿出吃奶的力,将一畚箕炭举过头顶,都倒不进俺的架箩里。

俺见此情景,就自个站在一个低凹处,叉开四脚,尽量凹着腰杆,放低身体朝他倾斜着。

“哗啦”一畚箕炭倒进去时,俺纹丝不动,他连忙又端起一畚箕倒在另一只篮子里,两头匀称,俺才站直身子。

那次去驮炭,原本俺是走在十几匹同类最后的。但俺就是看不惯走在前面的那几匹同类,像饿死鬼似的,不忙赶路,而是边走边东一嘴西一口的扯草吃,明明是负重前行,好畜牲得有好畜牲的样子,做见此情景心头特别窝火。

乘它们扯草吃着和一旦有分叉路口,咱咬紧牙关奋勇向前冲,能超一个是一个。

照此一路争先恐后,才走了几百米,咱就冲在最前面。

望着俺从落尾巴抢在最前面时,虚荣心太强的小主人,心情如沐春风,甚是洋洋得意的不行!

更让俺终身难忘的是:有一个白雪大凌的冬天,隔壁他堂哥康世礼去邻近贵州边界、那个叫旮旯的村子讨媳妇。

新媳妇家那个村子,离咱幻村三十多公里。

那个村子在一世,俺当土匪时就去过,路况非常糟糕,每走一步都会磕磕绊绊,还要翻过一座海拔两千三百多米的补米大哑口。

当时地面,早已堆了厚厚的一层积雪,那天安排去娶亲的所有骡马,都是从百匹骡马中遴选出来的。

为了确保来回的路不出半点闪失,俺被主人康德旺委以重任,负责在前面带路压阵,去时让他儿子康灵辉这小子骑着,转回时给新媳妇骑,确保一路百分之百平安。

去娶亲的当天,虽然一路的雪,但轻装阵,经过近六个多小时才到了新媳妇家,当晚就在那个鬼地方过夜。

第二天娶着新媳妇返回时,由于头晚一夜未停的鹅毛大雪,路面低凹处达一米多深。

原本崎岖不平的山路,到处被茫茫大雪覆盖着,原路在哪里都看不见,分不清。

当时负责给新媳妇拉马的康灵辉,从新媳妇马那刻起,面对天地一片浑沌茫然,不知原路在哪里,从何踏雪返回。

俺见他瘦小盲从又犹豫不决的样子,就甩了一下头,独自向前从容迈开步子。

这小子脑袋瓜反应特别的灵,就干脆把缰绳顺手盘在俺脖子,俺在前面带路,其余的同类和人员尾随其后。

一路,俺小心谨慎地探索着大雪掩埋下的原路,稳扎稳打的走在雪花银海中。

经过近十个小时的艰难跋涉,终于安然无恙地把新媳妇娶回来。

那天晚九点多钟到家后,看着俺全身湿透的汗水,热气熏天,全村的人们都感动得泪水淋淋。

后来的事,俺暂且就不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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