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上前一步,只低声对李白说了一句:“要救三小姐,首先要除这一干人。要除害,则要全神贯注!”
他说得很快,目的是要让李白敛定心神,全力以赴。
幸好,他不知道秀贞也去找貂蝉了,并且等候他回来。否则,他还能不能比李白更镇定?
曹泰抚髯道:“我们的事,必须要此时此地料理清楚。否则,你们将我们的秘密说出去,会让我们很麻烦。虽然,你们未必奈何得了我们,但我不会让你们有机会说出去。”
杜甫冷笑道:“因为我们一旦揭发你的阴谋,就算告不倒你,你也已行迹败露,暂时无法耍弄权谋了。”
曹泰微微笑道:“所以,今日我非除你们不可。”
李白一字一顿的道:“那晚在河边,暗算了我一记的人,是不是你?”这话是问伞下之人。
伞下人犹如暮色一般,阴、沉、冷、静,半晌才缓缓的点点头。
李白一共见过这人出手三次,第一次是在黑夜河边,一击而中,令自己背部受创。
第二次是在曹泰的府邸中,先杀司马游,再杀司马昭,也是一击得手。
第三次,也是在曹泰府邸,杀了一个官员。
他的武器,似乎是一条长索,索上系有一物,似暗器而又非暗器,令人看不清楚,也无从捉摸。
李白问:“我们将要一决生死了,是不是?”
那人不答。
李白沉声道:“在未决胜负前,我要知道你是谁!”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徐徐地把雨伞倾斜。斜阳以微斜的角度,照在他的脸上,一分一分的,一寸一寸的,终于现出这人的本来面目。
他的脸色跟泥土一般黄,脸上似打了一层蜡一般,毫无表情,就像是一个已失去表情的人。
李白和杜甫,从没有见过此人。之前他们见伞下人一直没有露脸,以为是个熟人,但这人他们并不熟悉,却令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这人,站在那里,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行尸。
没有生命,没有感情,没有顾虑,也没有留恋……这样的好手,往往可以杀掉武功比他更高的对手,何况这人的武功已高得出奇!
曹泰笑道:“其实,我也不是主谋,他才是。你们可知他是谁?”
李白、杜甫默然。
曹泰赞叹的道:“你们一定听过他的名字……他叫典韦。”
“典韦?!!”
杜甫、李白一听这名字,脸色倏然一变。
………………
典韦!
魏国王者曹操的头号打手,魔门的金牌好手!
魔门数度意图称霸江湖,独步天下,却都功亏一篑,功败垂成,以致只得将野心暂时压下。
当初,曹家庄血案及八门惨祸,就是司马懿一手策划的。可惜司马懿的计划与梦想,终被李白、杜甫所粉碎,而司马懿的恶魔分身也被李白和杜甫消灭,除了一大祸害。
既然魔门要君临天下,就要招兵买马,建立实力,铲除异己。那些牵头者,自然不止一人,司马懿只是其中之一。
而“狂战士”典韦的名气,更是在“寂灭之心”司马懿之上。
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典韦的武功,也绝少人见过他的脸孔,因为跟他交过手的人,都死了。
直到此时,杜甫和李白终于见到了这个伞下的黄脸高手,而且就要与他决一死战。
曹泰笑道:“如今魔门的实力,已是沛然莫御,其实比我背景更强的人,也一样被魔门的人挟持或收买。这局势如江河直下,你们以蜻蜓撼石柱,阻挠不来的……”
杜甫、李白听了,不觉悚然动容:魔门中人,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到处招揽,充实财库,图的岂止是武林霸业而已?恐怕他们要的是整个王者大陆!
杜甫冷声道:“那你是被挟持,还是被收买?”
曹泰笑道:“单只富贵之家和八门惨祸遗留下来的银子,已足够叫我做什么都无怨怼了。”
李白沉声道:“原来有魔门的高手在,难怪可以毒死徐雄了。”
魔门的魔功、暗器与毒药,称绝江湖。
典韦忽然道:“那还得靠下毒的人。”说这句话时,就像他的出手,从不落空。
他说这句话,显然是要挑起李白的惶惑不安。
但是,李白已不得不心急:貂蝉究竟怎么了?
………………
天边的晚霞,像刚咯过了一阵凄艳的血,被夕阳镀上一层层金烫卷边,仿佛有许多璀璨的神祗,曾在远古之初,在那儿作过铁骑突出、银瓶乍破的古战场。
李白凝望着典韦,沉声道:“拔出你的兵器。”
典韦冷冷的盯着李白,像锤子一般沉烈的眼睛,盯住李白的剑,冷声道:“你跟我?”
李白点头,剑已扬起。
典韦道:“好,不过不在这里。”返身行去。
李白正要跟上,杜甫忽抢先一步,在他耳畔说了一句话。
杜甫抢上前去之际,李白脸上现出了强烈的不同意之色,但等到杜甫对他说了那句话之后,他才停下了脚步。
两人的心,都在说:“珍重。”
无论哪一方的战阵,都是那么难有取胜之机,又不能互为援奥,这一别,除了珍重,能否再见?
杜甫究竟在李白耳边说的是什么话,能令李白放弃选择典韦做对手?
典韦在前面疾行,走入青桔林中。
杜甫紧随其后,离典韦九尺之遥,而且这距离始终未变过。
当典韦走入桔林密处时,他的脚步踏着地上枯叶,那沙沙的声响陡然而止。
杜甫也在同一时间停步。
典韦问:“来的是你?”声音在桔林阴暗处听来,像在深洞中传出,却并没有回头。
杜甫反问了一句:“哪里?”
典韦没有回答他,又往前方行去。
杜甫不出声,跟在后面。
两人一先一后,行出桔林,就听到潺潺的流水之声。
典韦继续前行,流水转急,急湍,终至激湍。一条五十丈长,二尺宽,一半没在暮雾中的吊桥,仿佛弓起的苍龙一般,出现在眼前。
桥下激湍,如冰花,在夕照下幻成一道雾蒙蒙的彩虹。
激流飞瀑下,怪石嵯峨,壑深百丈,谷中传来瀑布回声轰隆。
典韦走到桥头,停下。
桥墩上,有三个笔走龙蛇的字:飞来桥。
桥因瀑溅而湿漉布苔,吊索也古旧残剥。桥隐伏在山雾间,又在中段弓起,像一道倒悬的天梯,窄而险峻,确似凭空飞来,无可引渡。
典韦冷冷道:“我们就在这里决一死战。”说完,就掠上了桥。
那桥已破旧得像容纳不下一只小狗的重量,但典韦掠上去,就像是在夕阳里卷了一片残叶,落在桥上时一般轻。
一阵晚风徐来,吊桥一阵轧轧之声,摆荡不已,像随时都会断落,往百丈深潭栽下去一般。
就在这时,桔林外传来第一道惨叫。在黄昏骤然而起,骤然而竭。
杜甫知道,李白已经动手了!
他长吸了一口气,走上吊桥。
吊桥已经年久,十分残破,而且因经年的雨瀑沾洒而十分湿滑,长满深黛色的绿苔,麻索间隔十分之宽,而桥身窄仅容人。
两人在桥上决战,犹似在悬崖边缘上赌生死一般,一失足,即成千古之恨。
杜甫登上吊桥,就听到典韦用金石交击一般的声音道:“在此决生死,生死都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