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袁烜的知识障
迷迷糊糊的醒来,袁烜不记得自己昨晚是如何睡着的,总之感觉很不好。不允许洗漱,唯一被允许的是去茅房,而且是进入隔开的单间茅房,门口的衙役脸色和茅房的味道一样臭。
心情很不好!
第二天的上午是做题做紧要的时间,经过昨日的思考,很多答案必须写上了,因为下午是查漏补缺的时间。
所以去茅房的路上袁烜发现已经有不少考生在奋笔疾书了,袁烜也决定尽快把题目做掉,尤其是昨夜让他痛苦的那题。
简单的塞了点东西进嘴,袁烜坐下来,仔细的研好墨,铺好草稿,深呼吸,然后提起毛笔准备下笔。
然而,他的手就像是被定在空中迟迟不能落下,明明已经想好的说辞此时就是不能组成句子。
他始终还是没能骗过自己!
读书人的气节不是一样的,因为个体的读书人内心的学识信仰有所不同,袁烜作为一个有着更加先进思想的个体,他的气节应该是不同的。
算了,先放着吧!
第二题关于军队和屯田的问题袁烜昨日就有了应对之法,所以他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把答案写了上去。虽然只有短短的百十个字,但袁烜相信这一定是大魏朝廷乃至整个天下都想要的东西。
终于还是到了最后一题,不想面对也要面对,袁烜知道自己暂时没法写,于是他便坐在那里思考自己该如何应对。
三位考官看着袁烜呆坐着以为他在思考,可是过了会儿就觉得不对劲了,袁烜的状态不对,他似乎魔怔了,整个人看着那道时政题如同入定的老僧。
时间一点点过去,别人在答题,袁烜在发呆。转眼一个上午过去了,别人都在吃东西补充体力,袁烜还在发呆。
主考官有些着急了,这次主动要求来合肥,他是带着任务来的,而袁烜就是他的任务目标,此时他很想知道这个少年到底在思考什么,竟然如此入神。
或者问题并不是这么简单,他曾经看过另一个人也有过这样的状况,那个人就是他的父亲,如今的国子监祭酒杨度。
学海无涯,而人的认知因为受到诸多限制其实是有限的,这就会造成一个很罕见的问题,那就是极少数博学大儒因为自身所学太多,于是造成了他们思想认知上对事物的看法和原来的自己产生了偏差,判断不了自己看到的事物的真实性,那么已经拥有的知识反而变成了阻碍他们智慧进一步增长障碍。
这种障碍就叫做知识障!
但凡能触碰到知识障的人无一不是博学大儒或者得道高僧或是道长,看着袁烜也进入到那种玄妙的境界,主考官此时已经不是震惊了,而是惊恐。
这个十一岁的少年竟然遇到了知识障,他果然不是凡人,他绝对是神仙子弟,要不然怎么解释知识障这种事情。
“杨大人,那个袁烜怎么了,看他的样子像是魔怔了,不会出什么事吧,要不要叫大夫?”
另外两个考官也得了不同人的嘱咐,他们也在关注袁烜的一举一动,此时出现这样的场景他们都有些手足无措,所以只能求教于如今礼部最有才学最有前途的侍郎杨祥大人。
“尽管不可思议,可我应该不会看错,他在渡知识障!”
“……”
两个考官当场石化,他们不会怀疑杨祥的话,因为相传国子监祭酒杨度大人就是在自家饭厅里用了两天才度过了自己的知识障,从而获得陛下信任担任国子监祭酒一职。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他?这也太不是时候了,万一他两三天都没醒过来,那岂不是……”
“没用的,这种事情只能靠他自己,外人强行干预说不定会对他的心神造成极大的伤害,到时候变得疯癫都有可能,一切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杨祥的任务已经完成,袁烜的神仙弟子身份已经无疑,他现在想的是能不能帮上一把,毕竟这样的少年肯定是会发光的,提早卖个人情终归是好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袁烜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随着日头西移,距离酉时已经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了。
考生已经开始交考卷了,就算大家都不说话,可场中各种嘈杂的声音不可避免的发出,但袁烜依旧等着双眼如同痴呆一样。
全神贯注的范谦总算是检查好了所有的考卷,小心翼翼的把墨迹吹干叠好他就要起身交卷。这次范谦考的很满意,尤其是算学的八个题目他反复验算过,统统没有问题,原本自己最弱的一科他有信心拿到甲上,或许解元真的可以期待一下了。
这都是对面那个夫子的功劳,更不要提这两天里他对于自己的照顾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上午开始夫子就一直在发呆,这都要到最后的时间了,为什么夫子还没有动静?
范谦决定再等等交卷,反正自己已经完成了,就算留下陪这夫子到最后也好吧!
考院大门打开,提前交卷的考生陆陆续续背着书篓走出考院,早有考生的家人在外迎接。赵琦和一众庐阳书院的夫子站在广场上,每个出来的庐阳书院考生都一一行礼,他们都觉得今年有希望,尤其是算科,他们觉得应该能拉大同其他考生的差距。
赵川出来了,谢斌出来了,一个个夫子们重点关注的考生都出来了,唯独还有两个人还没出来。
“怎么袁烜和范谦还没出来?”
“回禀夫子,学生刚刚交卷的时候看见袁烜坐在那里发呆。”
……
已经来到了最后时刻,日晷上晷针的影子马上就要到那个刻度了。考官走到范谦身边示意他交卷,范谦心中为夫子可惜,但也只能乖乖的把考卷上交。
“哐……”铜锣那深沉而浑厚的声音预示着今年的秋闱结束了!
此时留在考院内的人都聚集在袁烜的身边,他们对于袁烜没能完成考卷都有些惋惜。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把考卷从袁烜身前收走的时候,那个处于知识障中的袁烜双眼突然有了神采,那声铜锣犹如醍醐灌顶般把他敲醒了过来。
崖山之后无中华,明亡之后无中国!我呸,既然有机会让老子重新来一次,那凭什么我不做出改变,凭什么我要惯着你们,凭什么我不能畅快的做我想做的事情?
报仇对我很重要,但畅快的报仇岂不是更痛快。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既然如此,哪又何必这么在乎还没到来的计划。
你让我选我就一定要选吗?
破除知识障的袁烜此刻思绪畅通无比,心中豪情如同江河大海汹涌澎湃,一腔热血更是随时将要喷发而出。他需要发泄,需要用笔写出他对于这个时代的嘲讽与蔑视!
这次袁烜没有用瘦金体,而是用了他并不怎么擅长的狂草,他写的并不多,而是短短的二十五个字,这对于时政题目来说是不可能阐述明白的,然而此时袁烜那里还管什么考试,更不管什么时间到了没到。
数息之后,袁烜看完自己写过的考卷,心情更是难以控制,一时激愤之下只觉喉头一甜,然后扬天喷出一口鲜血。
血雾喷溅,不少鲜血最终落在这张考卷上。
喷了血的袁烜似乎更为畅快了,此刻他觉得天地间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能成为男儿,余者皆不可道。
“哈哈哈哈…...孬种!”
一阵狂笑,一句孬种,袁烜的大脑再也受不了这种冲击,自动保护程序开启,他就这样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早有准备的杨祥一把托着袁烜的后背,然后示意范谦过来帮忙。
“杨大人,这袁烜是什么状况,为何会如此吓人?”
“没事的,当初家父破了知识障的时候你们可曾知道发生了何事?”
“……”
“当初家父浑浑噩噩呆坐两日,惊醒那一刻竟然双目血红,取过桌上茶杯直接把我一个姨娘的头打到血流不止。
今日这少年得此机缘,看来我大魏将出一甘罗之才。”
范谦第一次听说知识障这个词,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听这主考官的意思夫子刚刚是得了什么机缘造化似的。
“少年,把你家这个小夫子背出去吧,让他好好安歇,睡一觉就可以了。”
范谦背着袁烜不忘行礼,然后就走向考院大门。
拿起桌案上带着血迹的时政科考卷,三人倒是要看看袁烜究竟写了什么狂妄的话,竟然敢口呼“孬种!”
“不割地,不赔款,不称臣,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字是狂草,但内容更狂!看着从这字体里透出的锋锐杀机和铮铮铁骨,以及那尚未干透的斑斑血迹,纵使三人是纯粹文人也有觉得身体里有一股热血往上涌,他们似乎也能体会那种屈辱与不甘,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杨祥心神震动,他总算是明白那句“孬种”是什么意思了,那是他在藐视出题人和那些做了选择的人,藐视满朝争论不休的文武百官,甚至还包括那个在御书房选了这题的人。
出于好奇,杨祥翻看了一下第二页,也就是关于屯田的那个军事题。回答的内容同样不多,但是等他看了一半就猛然一惊。匆匆把考卷卷起来,然后警惕的看着周围,好在这里已经没有外人了。
“你二人把剩下的考卷封名,我需要立刻求见越国公。”
来不及同两位同僚解释,杨祥脚下生风跑出了考院。
两个考官不明所以,但想来第二个问题肯定又出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