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自杀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靖龙只感觉自己的眼前一黑,险些要晕厥过去,整个人只能勉强地扶住案桌,才能够勉强保持站立。
反观顾玄,却是冷静了许多,听到这个消息,赶紧就招呼道:“走!”
一行人急急忙忙地从县衙的后门鱼贯而出,一路往内穿行,没几步路就到了以前许三金居住的内府之中,此时小院的两扇雕花木门大开,惨烈的嚎哭声正从里面不断传来。
进了庭院里,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正抱着刚才那妇人的尸体仰天恸哭不止,就是外人看了也会动容。
妇人的脖子上有着一道明显的,深深嵌入肉里的勒痕,皮肤青紫,面目狰狞,双眼充血,十分惨烈,显然是上吊死的。
顾玄知道,若不是抢救的及时,只要稍微耽搁一点时间,上吊的人那是根本救不回来的,更何况妇人之前明显就已经存了死志,不然也不会对自己交代后事,只是之前靖龙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没有反应过来罢了,自己故意不提醒他也只是想要成全这位已经生无可恋的可怜人而已。
“胜邪。”
一路跟过来的靖龙看到了这一幕,虽然亦是悲伤到了极致,但到底已经不是年轻人了,稳重了许多,此刻看到了那仰天恸哭的青年,还是努力走了过去,强忍心中的悲伤,想要出言安慰他。
他也终于明白了之前嫂嫂说的那一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恨自己当时反应太慢,现在逝者已矣,追悔莫及,但起码也要完成嫂嫂最后的嘱托,照顾好他们的孩子,方才不负嫂嫂和大哥两人对自己的恩情。
却不料青年直接一把拍开了靖龙伸过来的手,转过头来,双眼之中血红一片,大声地怒吼道。
“滚!你这凶手这时候充什么好人?我爹就是被你给害死的!我娘也是因为这个才会被那王八蛋玷污!你现在又来干什么!我问你,凶手!你又来干什么!你是不是要连我一起害死才能安心?啊!”
青年满是怨气的一番话,句句诛心,二十年前的往事再度浮上心头,他无力地跪倒在青年的面前,满脸悔恨地低下了头,喃喃自语。
“是,是我对不起你们家,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他们,都是我的错!”
说着他突然拔出刀来,挥刀便直接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一旁的顾玄大惊,赶紧来拦,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一捧血花顺着刀子的切口飚射而出。
顾玄赶紧用力按住了靖龙的手,抢下了刀子扔到了一边,同时朝着身后手足无措的众人怒喝道:“找医师,快,快!”
一边说着,自己也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还未取下的金疮药,手忙脚乱地打开了塞子,然后往伤口上撒去。
靖龙于他,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随身护卫,两人的关系是亦师亦友,他是从小看着顾玄长大的人,平日里对顾玄更是极好,顾玄早已把他当自己的半个亲人来看待,现在出这种事情,让他如何能不慌张?
靖龙的手上用力,死死地抓着顾玄的肩膀,眉头深深皱起,双眼之中,满是悔恨。
“王,王爷,我真的好后悔!”
顾玄用手小心地捂着伤口,还好这加了不少海中神物的金疮药十分有效,就这么一会儿伤口就已经止血了。
刚才还好顾玄反应的快,赶紧拦下了发疯的靖龙,只让他切开了一个小口子,并不深,虽然脖颈处非常脆弱,但并没有酿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靖龙躺在顾玄的怀里,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的虚弱,二十年的自我折磨,已经把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给摧残得不成样子了。
顾玄忍不住鼻头一酸,安慰道:“靖龙叔,莫要再说了,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怎么过去?我娘也死了,你要我怎么过去!”
旁边的青年在听到顾玄的话之后就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一样一把扑了上来,伸手抓着顾玄的衣服,使劲地拉扯,然后朝着他怒吼着,似乎在宣泄着心中的痛苦,旁边的人顿时大惊,赶紧过来拉他。
顾玄眼神泛冷,不耐烦地一把甩开了青年。
亲疏有别,靖龙对他们一家有愧,可他顾玄没有,靖龙可以为了那份愧疚而抹脖子自杀,他可不会。
“放肆!”
顾玄猛地一巴掌甩出,青年整个人直接被打得飞了出去,他乃是天生神力,又得到鲛族灵药的滋补,再加上从小刻苦练习武艺,普通人他一个巴掌就能拍死,那些穷凶极恶的马匪们尚且挨不住他一拳,更何况是这种小年轻,这还是看在靖龙和他母亲的面子上留了力,不然一巴掌就要他好受。
像青年这样的人,是被外界压抑了太久得不到释放,得了理,自然就不饶人,要把自己一切的不幸都归咎在别人的身上,顾玄自然就要一巴掌把他打醒。
青年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捂着脸看向这边,双眼之中满是怨毒的恨意。
顾玄却是不管这些,反而朝着他嗤笑道:“你以为你占住理了?二十年前的事情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是你要说他一个人害死了你们全家,也未免太过牵强了吧,当年的行动,定然也是得到了你爹的同意才会进行,你现在却要把全部的错都怪罪给他,合适吗?就因为死的是你爹,不是他?”
“你娘的死就更与他无关,完全是一场意外罢了!你何以如此的不讲道理,把一切的错都归咎在他的身上?”
青年满脸的怨恨狰狞之色:“意外?原来一条人命在你们的眼里,就是意外?还是说我家的惨事,在你们看来,都是无足轻重的意外?”
原本被人搀扶着在敷药的靖龙听到这里,慌忙站起,双目中留出泪来,口中含糊不清地道:“胜邪,你误会了,不是。。。。。。”
“你闭嘴!”被称作胜邪的青年愤怒地吼道,“你是凶手!你们都是凶手!我一定要杀了你们,一定!”
“狗东西真是放肆!”一个衙役想要给新来的小王爷留下一个好印象,刚想上前打断这出言不逊的混账小子的狗腿,却没想到直接被顾玄给拦了下来。
顾玄的面色平静,看不到一丝的波澜,语气平和地开口道:“你家的不幸我深感抱歉,但是你若是一定要将其归罪于一个无辜之人,那我只能说你已经完全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这个世界对谁都不是尽善尽美的,朝廷,大家,都没有做得十全十美的地方,但是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怨天尤人,有能力的,就会想着去改变这个世界,你娘的死,是那许三金的错,是朝廷的错,现在许三金已经被我当场处决了,我也代表朝廷郑重地向你道歉。”
说着,顾玄直接深深一鞠躬,惹得其他人大惊失色,纷纷出言相劝。
“王爷,你。。。。。。”
“王爷!”
“何以给他鞠躬啊,王爷!”
青年胜邪脸上的神色也是变幻不定,但是怨毒之色终究是少了一些。
顾玄重新站起身,认真地道:“若你还是坚持要怪罪于靖龙叔,那本王也无话可说,你母亲生前要我们照顾好你,现在选择权就在你的手里,去或者留,你自己决定,我再多嘴一句,你母亲都未曾怪罪过他,你这又算是什么呢?”
说完,顾玄便直接转身离去,其他人深深地看了眼青年,也跟着离去。
顾玄的声音从门外远远飘来。
“铭泽,拿十两银子给他,让他厚葬其母。”
“是。”
少年答应了一声,赶紧跑了回去。
回到县衙里的靖龙被马二虎给扶到了躺椅上,艰难地朝着旁边开口问道:“王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嫂嫂要自尽?”
顾玄看着对方的眼睛,想了想,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她只是一直在等你来罢了,处置完许三金,我便知道她早就做好了自尽的准备,毕竟。。。。。。”
顾玄沉默了一下。
“名节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