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朝廷钦命的祁连城城主本是原从京城调来的屈文成,但端木朔风既是太子,母族又是开国大将军尉迟林的后人,这尉迟家在卫国的地位,便如同许家于凉国一样,如此宏大的背景,谁能匹敌?
再加上他带着皇上亲笔的昭命文书而来,直接带人入主城主府,反倒是弄得原本的祁连城城主屈文成成了下人,对于这一点,原城主屈文成自己也没什么意见,他虽是名义上的祁连城城主,但各国朝廷一直都施行的是军政分离的体系。在这种边关要地,真正厉害的,掌握实权的,还是祁连军的统帅大将军,他其实也就是朝廷派过来作为制衡监视的人,现在有端木朔风这种有能力,同时背景又足够强势的人来替他的班,他反而是高兴了些。
唯一有些不美的是,端木朔风借口他能力还算不错,将之强行留在了祁连城打下手,不然他本可以平调,回到京城,接着祁连城的政绩,一路平步青云,奈何端木朔风的能耐他是知道的,对方这般要求,他又不敢不从,现在也就是在祁连城里混日子,大事基本上都是端木朔风自己手下的人来处理,他无非就是负责一些安抚百姓,处理公文的事情。
端木朔风离开卫国京城来到这座祁连城里的时候,就只带了他在尉迟家的一个亲舅舅和十多个亲卫家将,以及这位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京城的妹妹。
他那些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们,一个个的都不是老实本分的人,夺嫡之心一直不死,端木朔风一走了之,他们奈何不得,说不准就要拿他亲妹妹端木南漓来做文章,端木朔风自然不会留单纯的妹妹一个人在那般危险的京城里,所以直接将其接到了这边安住。
要说端木朔风对这位世上唯一的亲妹妹,那的确是爱护到了极致,甚至特意为她在城主府的后院之中建了一个三进的大院子作为起居之地,要知道这祁连城乃是依山而建,坐落在两峰之间的一线天之中,本就是为了用来防备南方敌人而设的一个前哨站,耗费人力物力巨大,可以说是寸土寸金,尤其是这城主府作为整个祁连山防线运转的中枢,更是恨不得占据半座城才好,端木南漓一个人便占去这么大一块地方,而且按照她的喜好,种满了珍稀的花草,堪称是豪奢了,连端木朔风自己,平日里起居的地方,也就是一个用屏风隔成两截的小房间罢了。
端木朔风对她的宠爱,那是人尽皆知,下人都知道,大小姐心善,得罪了她不要紧,但若是被大公子不小心知道了,轻则鞭十,重则杖毙。
故而在端木南漓一路带人回府的时候,竟然没一个下人敢上来盘问。
一路带着顾玄走到了自己平日里居住的院子门口,看着眼前雕刻着玉兔明月图案的圆拱门,端木南漓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朝着后面的人开口道。
“谢厚胤,你还不准备走吗?我都回到府上了,你难道还不放心?”
谢厚胤这次却是笑不出来,只是平静躬身回答道:“大公子吩咐过我,要我寸步不离地保护小姐,何况此人来历不明,身份不定,若是放任小姐与他单独在一起,恐遭不测,届时我无法向大公子交代,所以我不能离开。”
端木南漓再次朝着他翻了个白眼,对方拿自己亲哥哥的命令来压,她也无话可说,只能朝着顾玄展颜笑道:“恩公,我们不必理会他,请随我来这边吧。”
说着,就带着顾玄一起推开了门,走进了院子里,里面的下人这时候正在忙碌,一见端木南漓回来了,顿时停下手里的活计,朝着她齐声问好,端木南漓也一一不失礼节地回应过去,又带着顾玄穿过了数道回廊之后,终于才走到了最后面的花园门口。
花园不大不小的,里面的装饰原本十分精美和齐全,比如假山奇石,秋千小亭等物件,但最近都被端木南漓让人来给拆走了,整个花园里,现在就只剩下一个石桌,几个小凳子,就在桌子的前面,就是两座竖起来的石青色墓碑,简单萧索,给原本花香四溢的后院增添了几分肃杀寂寥之意。
一来到这个地方,端木南漓原本遇到了恩公而十分雀跃的情绪也在瞬间就低落了下来,看着眼前朴实的墓碑,开始为旁边的顾玄小声地开口介绍。
“因为我的任性,我的两位贴身侍女陪我一起偷偷跑出了城,一路向南,逛到一处山中,偶遇了贼人,之后她们为了保护我而被杀了,就当我以为我也要命丧贼人之手的时候,是恩公你出现,救下了我。”
顾玄听着对方声音低沉的叙述,脑子里闪回了一个个画面,当下赶紧闭着眼睛,捂住了脑袋。
“恩公!”
端木南漓一见,顿时忧心地喊道。
顾玄赶紧伸手拦住了她,但眼睛仍不睁开,只是嘴里喃喃道:“我没事,我没事。。。。。。”
他此刻只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一阵阵的剧痛袭来,就犹如被人给一刀捅开了天灵盖,然后还在里面不断地翻搅着他的脑浆一般,就连他这样的人,也疼得几乎无法站立。
顾玄双手捂着脑袋,跌跌撞撞地向旁边倒去,最后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石凳边上,然后自己慢慢地撑着往上,把脑袋趴在了石桌上,端木南漓看他突然变成这样子,吓了一大跳,刚想要过来询问他的情况,却因为刚才便被阻拦,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就只是站在一旁,手伸出又缩回,满脸焦急之色,却又不敢发出声音。
顾玄这时候浑身大汗淋漓,就跟被丢入了水中一样,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但还是强撑着,忍着剧痛,跟着对方刚才的叙述去回忆,嘴里不住地呢喃道:“是了,是了。。。。。。”
端木南漓小声地道:“恩公?”
顾玄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趴在桌上扭过脸,朝着端木南漓一脸虚弱地笑道:“我脑中终于有一点印象了,那时候我身边好像还有几位朋友,对吧?”
端木南漓满脸惊喜,忙不迭地点头说道:“是的,是的,恩公当时身边还有另外三人,不过他们也一直称恩公为公子,想来应该只是下人吧。”
顾玄皱着眉头,趴在桌子上,不说话,只是继续跟着端木南漓的话仔细地回想着,唯一能视物的右眼,瞳孔不断地放大,好像一只被吓到了的猫,他的眼前开始不断地闪过一个个无声的,但是只属于自己记忆中的画面。
半晌,他的瞳孔才终于再度聚焦,恢复了正常,顾玄从桌上起来,甩了甩脑袋,气息也平复许多了,当即从凳子上站起,忍不住就上前握住了端木南漓那双如青葱白玉一般嫩白的小手,想要继续询问对方。
端木南漓呼吸一滞,连整个身子都在瞬间僵住了,抿着嘴,低下头看着对方握住自己的手,一团团红晕再度涌上她细长如白天鹅一般的脖颈。
“恩,恩公?”
顾玄此刻才刚刚找回了一点点属于自己的记忆,那种想到了什么,又想不起来,就好像是隔着一层薄纱,朦朦胧胧,隐约可见后面事物的轮廓,甚至连模模糊糊的声音也可以听到一些,但你就是看不真切,也听不清楚,不管你怎么做,就是做不到,那种越是想要抓住,却越是难以看清楚的感觉,让他难受的几欲发狂。
心急如焚的顾玄根本就没注意到端木南漓的反应,只是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努力保持平静地朝着对面的可人儿继续问道:“我想起来了一点点,但不多,你可以再给我说说其他的东西吗?再多一点,兴许我就能记起来了,我想想,我的名字,对,我的名字,这很重要,这你还记得吗?”
端木南漓低着脑袋,手被顾玄捏着,竟然没有选择挣脱对方,只是扭捏小声地说道:“恩公之前说过自己的名字叫唐玄。。。。。。”
顾玄一愣,也低下了头,皱着眉头,仔细地按照这两个字去回忆,这次却没有半点画面涌出。
唐玄?
应该不对,不然我不会没有任何的反应,难道这是我故意骗她的化名?
而就在这时,他才突然注意到了对面与自己几乎是贴身站着的端木南漓,脸上的红色酝酿得几乎要滴了下来,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松开了捏着对方的手,尴尬地把头扭到了一边,磕磕巴巴地道:“抱,抱歉。”
端木南漓仍是垂着头,只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而已,手甚至都还抬在空中,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此刻的祁连城城主府,太子端木朔风所居住的小院子里。
端木朔风一直是一个很勤劳的人,或者说他对于自己的梦想,有着不懈的追求,万事万物,都无法阻挡他向前的动力,只要能将之实现,他并不介意每天过着只睡三个时辰的生活。
自从他来了这座祁连城之后,靠着皇帝昭命文书和自己本身的威望和能力,几乎算是强行把军政大权一揽在手,就连城主屈文成绝大多数的工作也都被他给抢了去,每一天,他都要在自己的书房里忙活到深夜才会入睡,事事亲力亲为,就这一点而言,卫国内确实也没人比得上他。
偶尔没事可做的时候,他就会看着墙上的南地局势图,和文士吴珩一起秉烛夜谈,畅聊规划。
今日也如往常一样,端木朔风一个人坐在桌前默默地批改着公文,然后不断的有侍从打扮的人低着脑袋进进出出,把批改好的一份份公文拿到各个衙门里去处理,或者是通知被传召的人过来。
就在端木朔风伏案忙碌的时候,一个下人却悄悄地跑了进来,一直站在旁边,等到暂时没人进出的时候,这才过来跪拜在地,抱拳道:“主人!”
端木朔风连头也没抬,手上仍在奋笔疾书。
“什么事情?”
那下人不敢耽搁他一分一毫的时间,赶紧解释道:“是谢将军让小的来通报您,说是小姐领了一个陌生男人回了府上,小姐称那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现在应该正在小姐自己的院子里聊天,谢将军请公子来定夺。”
端木朔风闻言,放下笔,抬起头来。
他生得一副鹰视狼顾的模样,虽然英俊非常,但是双眼之中,目光灼灼,霸气喷涌,十分骇人,区区一个下人,哪里敢与之对视,顿时赶紧低下头来。
“救命恩人?”
下人回答道:“是,是的,谢将军还说,那人的武功很高,他不是对手,就只能任由小姐带他回了府上。”
端木朔风这一下脑海之中立马就出现了之前在城外见过的那个年轻人。
“唐玄么?”
端木朔风伸手磨蹭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怎么会突然来了祁连城?
不过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还引不起他的兴趣,端木朔风只是挥挥手,吩咐道:“等我处理完了公务之后会亲自去一趟,你让谢将军那边先看着大小姐就行。”
下人赶紧跪拜道:“谨遵主人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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