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禹和南惊鸿没想到圣人来得这样快。
同来的柴锦和陈长卿也没有想到。
那日明明好端端的陪伴着圣人,而后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被带到了各自的房间,之后并没有见到圣人了,圣人看上去情况并不好。
并不愿意他们守在身边。
柴锦担心了许久,可是谁都不能去问。
她只能等待着。
等到了今日,圣人的意思是让她和陈长卿一起跟他前往水禾园,探望养伤的长云侯。
虽说外面的消息满天飞,许多人都说北亲王府的震怒是因为长云侯在这场灾刺杀中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所以圣人大抵上也有些慌张,眼下又是用人的时候。
说实话,柴锦心里还是有些担心长禹的,从前年少时候的相处便是对长禹产生了孺慕之情,事到如今,自然是再也没有了想法。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忽然想到长禹那位美貌的妇人。
长禹若不是为了这位美貌的夫人,也许就能够在她的国家长久的生活呢?
可偏偏怎么到了如今,竟是这般模样?
她想,如果长禹在没有生育的能力,这位美貌多情的淮阴公主是否还会陪在他身边?
柴锦从前领教过这位冷冰冰的美人。
现在更有些燃起来的好奇心了,她很想来见一见这淮阴公主,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水禾园里别具风情,倒像是安好的地方,除却后面有大片的芦苇地。
南惊鸿或许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外祖母的骨灰洒在了那片芦苇地,所以那个地方野草和芦苇随便生长,圣人每年都会派人巡逻,外祖父每年都会送花过来。
南惊鸿和长禹正坐在这小船上,当然,她们尽管能得知许多事情,却也不知道就在她们在宫中的那个夜晚,圣人长郢在这里对那个迫切想要求生的王宁知所说的话。
“你想活下去吗?如果你失去生育能力呢?”
圣人的话太过坚韧,同时也具有一种无法抵挡的魄力。
以至于此时此刻尚在软禁之中的王宁知,除了折磨含霜之后,只能够躲在一个地方反反复复的看着兵法。
内心的煎熬与日俱增,活下去,但以卑贱的身躯尊贵的身份,抑或是死去,以卑贱的身份完整的死去。
他不清楚,他不明白。
这比那些残酷的刑罚还要能够折磨他。
他一闭眼眼前就能出现王泪和王嘉安绝望而惨白的脸。
他心里知道也许自己当初做的事情确实不对,可是到了现在他所见到的便是自己同样凄凉的下场,恐惧有时候与日俱增,有时候执念又很旺盛。
躺在这船里,南惊鸿躺在他怀里,二人就在这晚风里游荡着。
闲云野鹤,苍山洱海,其实这样的生活也很好。
从前惊鸿每每都是一个人,纵然有想要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美景的冲动,最终也只能孑然一身的离开这里。
惊鸿心里的安稳,在和长禹的相处里终究得到了安抚。
长禹心知短暂的安稳终究会迎来更强烈的暴风雨。
譬如临渊从水面掠过通传道。
“圣人驾临。”
长禹只能拉着惊鸿的手,快步掠过空中,回到了屋舍里,精致的外袍刹那间坠落,而后躺在病床上,摇一摇脑袋,靠着南惊鸿的胳膊便有了不甚风情的柔弱之感。
南惊鸿真觉得长禹这幅容貌,实在是觉得有些可爱。
只是圣人到了跟前,南惊鸿起了身,躬身。“见过陛下。”
圣人便瞧见躺在那面色苍白的长禹,担心不已道“你这孩子,怎生伤的这样严重。”
南惊鸿看着身后跟着的陈长卿和女扮男装的雪妃柴锦,略微笑了笑。“两位辛苦了,随我去旁的地方休息。”
柴锦打量着南惊鸿的神色变化,然和南惊鸿的面色的确是没有太多的波澜的。
南惊鸿心里在想些什么,柴锦发现自己也推测不出来,可事实上,柴锦觉得自己算是还不错呀。
陈长卿打量到柴锦见到南惊鸿时候的情绪变化,他悄悄低声道:“你是不是见到惊鸿姐姐,你心里就别扭了,你是不是很羡慕惊鸿姐姐的淡然啊。”
柴锦瞪了他一眼。“你别胡说虽然是有那么一点。”她脸上有些脸红。虽然看上去很不情愿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等到了偏厅堂落座下来的时候。
陈长卿毫不掩饰自己的夸赞。“惊鸿姐姐当真是安排的一切都井井有条的。”
柴锦毫不留意的看了那么一点,再而后只是认真的笑了笑。
“怎么会,我觉得很普通啊。到处都是。”
随后掩饰自己的心情的时候,在这个地方,她拿起了茶杯,入口的是云顶雪芽,自己最喜欢喝的茶。
她情不自禁的眯住了眼。
“这地方真好。我很喜欢。”
看着柴锦自相矛盾的话,南惊鸿也并不想要拆穿她。
在南惊鸿她们出去后,圣人看着长禹道:“臭小子,知道你醒着,快醒来吧,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放过王宁知?”
圣人看着他,和蔼可亲的询问道。
长禹松软了的筋骨,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恢复。
他靠在大抱枕上,而后睁大了眼,有些怯怯道。
“若是陛下罩着我,就没人敢欺负阿禹了吗?”
此情此景几乎让圣人长郢眼中濡湿,想当年的时候,长禹还是个顽劣的幼小的孩童,那时候的长禹在北亲王府是个边缘化的对象,没人在乎这个小不点儿,尽管他是王府里的幺孙,所有人打定主意的就让长禹成为一个纨绔子弟就行。
长禹生了一副天赐的好模样,咸宁皇后和自己一看都觉得很喜欢,刚好和长臻年龄相差不大,便抱过来在膝下抚养。
那时候的长特脾气不好,动辄就棍棒相对,每每长禹躲在宫中,圣人就将他带到龙榻之上,让他躲在被子里,欺骗他说旁人都不知道。
那时候长禹天真浪漫又可爱,哪里像是如今的这样严谨的让人猜不透。
光阴辗转,岁月如同流水东流,长郢摸了摸他的头,终归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