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热了,江州城里愈发热闹了。
而南惊鸿起来的愈发早了。
她本来自小就异于常人的刻骨勤奋。每日寅时她就会起床,琴书是凌晨用早餐之前要学习的,用完早餐之后就会去给祖母请安,然后就会学习棋与画,下午她通常会看书,或者学习打理家事,傍晚时期依旧是要上武学,以及花艺或者礼仪的。
南惊鸿每日用餐,以及沐浴,尚香,都是有着特有的方子。与南氏不同的是,江左文氏,本就是传了上千年的大家族,所以文氏所带来的的奢华昂贵的独家香膏物品一类的,把南惊鸿养的肤如白玉,毫无瑕疵。浑身气度也不差别人分毫。
南惊鸿也是听说最近长姐南颂愈加繁忙,二伯特意为他从京中请了四个从皇公退下的教管嬷嬷,虽然上头没有旨意,但是南颂的矜贵地位已经昭然若揭。
昔日何氏意图与王家论及南惊鸿的婚事的事情已然传了回来。
眼下何氏已经失去了南家所有的管事权利,林氏却也并没有得了所有,因着老夫人约莫知道她纵容何氏这个蠢货的意思,太过精明一样不讨喜。
沈氏更是因为意图加害惊鸿已经被罚了一年月例,只是因为沈氏的嫡亲弟弟如今是京中三品大员,颇受圣上眷顾,为其奔走,不好惩处更甚。漾瑢被解了禁足,只听说两位嫡姐都在悉心学习,请求祖母拨了人教导。祖母祖父对此满意,也请了专人教导不曾懈怠。
南平仙如今对沈氏母女虽然有所怜惜,终究不太敢插手南园内部事务。再加上夏日渐至,历年来天家都爱驾临江南行宫避暑,所以眼下南园倒是风波暂停。
南惊鸿想着前世自己高门嫡贵女却嫁了庶长子的下场,其中,何氏,沈氏,南平仙,南氏等人又从中能推波助澜了多少。
眼中闪过几分冷意,只将黑子落下。
面前的西席詹先生的高徒程昱石先生顿时笑道。
“我来教导娘子也有五年,却如今娘子已经出师了。”
南惊鸿颔首,“先生承让。”
程昱石心中哑然,虽则此时天方亮,屋里面只有几个丫鬟,和师徒二人,但是南惊鸿端坐在那里,教养规矩仿佛刻入了骨子里面,姿仪理解挑不出半点错处。
“惊鸿娘子亦可前往国子监书院读书。那里大儒众多,都比程某才华出众,今日程某拜别。”
南惊鸿起身行礼,便让文嬷嬷送了程昱石离开。
国子监为皇族之学,治学严谨,从七年前开始,江南亦设有国子监,国子监中不分男女,都可就学。为皇族,及望族世家培养优秀的继承人。前世自己身子虚弱,流连病榻,虽有才名流传出来,却终究闺阁之才,过于狭隘,所以后来南家为何会一朝覆灭。
就是因为南家一步步退出了权力的最内圈子,这才是覆灭的开始。
她不管什么盛极而衰,她只知道有这么一句清楚明白的话语,宁叫我负天下,不叫天下负我。
只有南家站在了权力的顶尖位置,才能保全南家。而不使南家覆没。
南惊鸿看着窗外,今日是个极好的晴天。眼神极为清亮。
她向来自律,南家三个女儿。
南颂尊贵,清茗娇贵,她却是矜贵。
所以打小她绝不赖床,一到时辰就会自己醒来,无论是寒冬腊月,还是夏日酷热。
虽则漾瑢总是争强好胜,要与她相比,可是漾瑢会赖床。
那些不管是不是一场噩梦,还是真真切切的发生过的事情,都不重要。
程昱石走后不久,林氏便过来了惊鸿的菡萏园。
林氏今日穿着一身百合色的襦裙,芙蓉色的浅粉鼠皮裙,身上披着一件黑玉近端披风,头上竖着流云髻,插了许多桃花长簪短钗,素雅怡人却又不失风范。
“二伯母,您来了,请坐。”南惊鸿行礼问安之后,怀风上茶,便躬了躬身退了下去。
林氏顿时觉得菡萏园的丫鬟们都教养的很好,举止有度,她捧起茶,汝窑所出的天青色瓷杯,再看茶叶,只见是西湖所出的明前龙井,茶香四溢。轻嘬一口,只觉得唇齿生香。
惊鸿抿嘴不语,浅笑怡人。林氏抬头看只看这小娘子眉目精致如画,虽没有完全张开,却已经看出以后风华绝代。想来春日之后,这江州少年郎又要魂牵梦绕。
想到阿颂,她忽然笑道。
“惊鸿,我听你二伯说了,你最近愈发用功了,这是极好的事情,虽则你阿姐最近功课繁忙,但是她时常念着你。今日府里得了消息,说是北亲王府的湘华郡主与你一见如故,这厢要来看你了。你好好准备一下。再则关于你想去国子监读书的事情,还要等圣上驾临江州再谈。”
南惊鸿起身行礼道:“多谢二伯二伯母。”
林氏阻止了惊鸿的动作,怒道:“惊鸿,一家人怎么用得着这样多礼?你是把二伯母和二伯当做外人吗?”
南惊鸿浅笑嫣然,顿时趴到了林氏怀里。“是阿馨疏忽了,阿馨的错,阿馨该打,若是二伯母还生气,便打一顿惊鸿就好。”
林氏笑着搂着南惊鸿,摸了摸小娘子乌黑的发髻,“有谁舍得打咱们二娘子,你难道不知道你那哥哥整天妹妹长妹妹短的?”
惊鸿连忙笑着,趴在她怀里只觉得有些宽慰。“再则阿姐也总是护着我,想来二婶是不敢与阿姐冲突的。”
林氏又笑道:“你今日是和程先生手谈了,且他自认输说是要告退了。”
惊鸿便引着林氏看着棋盘上的黑子白子,从相互难分难解倒最后实际上已经分出了胜负,白子逼到了角落,分明是黑子定了输赢。
林氏点点头。“果真惊鸿的棋写得很不错。”
惊鸿心想林氏当初也是在国子监读过书的,林氏的琴棋书画是顶尖的水平,虽则为人妇,但并不差似。林氏来此也只是想要看看自己是否真的想出去读书的决心。考量自己,想必马上祖父就会找自己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