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逐沈氏母女离开南家。”
文氏深呼了一口长气。
手指却冰凉不已。
“暂时不可行,母亲,我知晓你素来与世无争,不肯藏污纳垢。可今日你为父亲对沈氏母女同情而觉得伤心惊怒,明日你就可能会因为沈氏怀了父亲孩子而黯然神伤,甚至也会因为贱人所害撒手人寰。”
南惊鸿极其冷淡的分析道,站起身来,安抚的摸了摸文氏的手。
“可,她们想害你啊,惊鸿,你是我的命,你是我文娟用尽生命生下来的,你是我和你父亲的掌上明珠。”
文氏这才抓了南惊鸿的手,眼眸里氤氲起水雾,南惊鸿却笑。
“母亲爱惊鸿之心,我已经知晓,只是此事需要徐徐谋之。且母亲稍作休息一日,然后便接过南园事务,速速处理好南园的大小事情,圣人驾到,这才是目前的当务之急。”
文氏擦了擦眼睛。
“是母亲着急了,听说惊鸿近日在学《诗经》?欲入国子监读书?倘若有什么问题都可来问母亲。”
南惊鸿行礼之后便准备走出去,待走到门口时又回头问道:“我记得母亲曾教过我,《氓》篇。”
走出门外,惊鸿瞧了瞧李嬷嬷和芷荟芷兰。
“你们进去侍候夫人吧。”
南惊鸿离开了。
文氏嘴里反复吟咏道。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
匪我愆期,子无良媒。”
芷兰没读过多少书,平日给文氏梳理头发。笑道。
“不瞒夫人,芷兰也晓得这首诗。是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么?从前在家,我娘就教导我们选对夫婿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文氏听了一愣,李嬷嬷发现不对,低斥了一声。
“谁让你乱说话的?还不梳好下去!”
芷兰慌了神,不小心揪了一下文氏发丝,文氏吃痛的摸了摸头发。
芷兰吓得跪了下来。
“求夫人恕罪,芷兰知错。”
“你个小蹄子,夫人的头发你也——”李嬷嬷刚刚开口就被文氏制止了。
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文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芷兰起来继续梳妆,不要着急。”
镜中的女子,一生最好的年华都耗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她终于明白女儿对自己说话的意思了。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当年的文娟何等高傲惊华,盛世娇矜,就是因为她不会为一个男子卑微到尘埃里。
却原来十几年里,她,文氏嫡女,丢了自己的尊严。
可是自今日起,哪怕是为了惊鸿,她也必须振作起来。
自南惊鸿离开,南平郡主被金妍扶着离开。
沈氏立刻流了眼泪,“堂兄与我多日未见,今日仓皇见面,却让你得知我如此窘境,是小妹的过错。”
沈荣却眉眼温和,“昔日年少,小妹天真无邪,如今别后经年,所受之苦又怎可三言两语讲的清,只是自今日开始。沈荣断不会让小妹再不如意了。”
沈云素发觉到父亲对姑母的态度实在是柔和到了极致,虽则瑢表妹脾气不太好,但是二娘子倒是极为温柔,姑母对自己倒是挺好。
想到以后就能在南园这样繁华的地方生活了,心里就觉得一种由衷的喜悦!
南惊鸿回了菡萏园,靠在墙壁上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样。
这一天她所思所想所谋划,都令她殚精竭虑。
墙头坐着一个少年,手里拿着一包落花,落花徐徐而下,她抬起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