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惊鸿和长禹,在花绣坊的内阁里。
终于得以相见。
长禹为主帅出去,生杀予夺都在手心,可是潮汐起落,日夜更迭,他心里始终是复杂难平。
他风尘仆仆,穿过斜阳和落日,鲜血染着发髻,心里存在着的都是对她的思恋。
哪怕黄河决堤,死伤上万,良田倾覆,沧海桑田,三日角逐,三夜厮杀,他心里从来都没有放下过他心里的珍宝。
谁能想到那个赵家的赵子卿,竟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他的琵琶骨被锁,尖锐的倒刺贯穿了血肉。
几乎算是匍匐在地。血肉模糊。
血一般的颜色染红了他的眼。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徒劳的挣扎。
然后就是被利箭从身后射穿了身体,他没想到身后还有人。居然是自己的人给了自己伤害。
几乎是在那个时候,升天的怒火猛地出来,他才决然的冲了出来,他记不清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但是他却也因此痛苦不堪,因此得到了宣泄的机会。
血流成河,又如何?
断壁残垣,这都是他们活该。
他杀了赵子卿,然后浑身伤痕,面目模糊的逃入了沙漠。
醒来却是在碧湖水旁,身边是那个老头子。
倒没有想到俗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
尽管他满身杀伐之气,对任何人都抱有怀疑之心。
可是那些猴子都听侯长老的话,对自己十分的好。
在那里养伤过后,他很快的就离开了。那地方虽然是个世外桃源,却终究不是自己所想去的地方。
他的心里一直都有着那个人啊。
穷极一生都思念无比的人。
也许是归来的时候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在昏黄的灯光下,他思念她。
在翡翠湖的湖水旁边,他思念她。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的思念是那样的深刻。
他所有的快乐和欢喜都由她而起,他交织感染的忧愁,也因他而起。
这也许就是上天的宿命,让他在悲欢离合间败给了命运,也败给了她,终究是一败涂地。
他的心里反反复复的咏读着那些永远读不完的诗篇,不能厌倦的诗篇,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他与她的感情是如此的弥足珍贵,恨不能永远的放在心间。
他无法推测出曾经她受过的苦楚,可是每当稍稍碰触这心中的思念,便心疼的无以复加。
在战场上的岁月是那样的深刻,缠绕在耳边永远是垂死挣扎的哭啼,四处散发的永远是皮肉腐烂的腥臭味,明明不过是人间的一隅,却好似黄泉地狱,永远只有篝火在冷风中挣扎的燃烧。
无数个压抑的夜晚,他是那样的想着她。
譬如是这眉间上的雪,譬如是在心间的弯月。
仇恨一日日就像野草那样疯长,在无数次深夜的痛哭中,他发誓他要杀尽这世间,烧不了的厄运。
太白有诗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疼痛从心间血流向了四肢百害无数次他都依靠着这卑微的思念度过痛苦。
也许他是傻了,现在见到她局促无比,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此时此刻,红唇还有些肿。面庞却纤瘦无比。在冀北兵荒马乱的岁月里,她受过何等的挫折,又是在自己消失后,经历过怎样的殚精竭虑。
“我是不是不好看了?”
她似乎很难从他千回百转的温柔里体会到他曾经受过的颠沛流离之苦。
月上中天,故人相见。
她半躺在榻上。看着他却笑。
“你怎么会不好看呢?你是我心尖尖上的仙子。”
他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说话。她就想着绕着一百个弯子,解碎他心中的忧愁。
此时此刻,他像是无知少年等待安抚。
对方却笑得如同皎皎明月。
“可有哪里伤了?”
“我一切都好。这时,我总忍不住想你。”
他们实在分别了太久。所以就思念之情,便又这样深刻了。
那日火光冲天,杀声遍耳。那日她下令焚了那些尸骨。
都是因为这心里。确定了他不会死。
天下人都以为这是命决定的。
可她这一生最恨的就是这个字,命。
谁给他们定了命?
要前世的南园所有人的生命和尸骨为金陵王氏奠定江山的基础。
南惊鸿眼神温柔而坚毅。
他那时候是那样的高兴。能够再次与她重逢。可却按捺住自己心里的心思。
琉璃国师的身份,不过是自己掩饰的一种方式罢了。他从来没想过叛国,但是也没有想过会永远的效忠于一个人。
不过他无法背弃自己的承诺。
但是如果终有一天自己的承诺于眼前的这个人相悖的话。
他会义无反顾的选择眼前的这个人。
愿永远的守在她身边,远远的看着她永不变色的温柔的容颜,去听她从始至终温柔无比的声音。
她牵扯出一个无比温暖的笑容。
“我一直都知道你会回来的。”
他们依偎在一起。许是因为失而复得,故此格外珍惜。
就像是老夫老妻一样的,有说不完的琐碎事情。
今夜他们只属于彼此。
他的手指在她的长发中间穿梭,恨不能够一夜白头。就此便到白发苍苍。儿孙满堂。
他的手指描绘着她的脸形,从头发到眼睛,再到鼻子,再到殷红的红唇。
她的脸是这样的娇美艳丽,美得让人心底发颤。
“你是我的。”
他的手臂搂在她腰后,把她这样一个小人儿紧紧的抱在怀里。
“羡鱼说你的身体染了寒疾,体质虚寒。往后需要好好调理。”
“可我不喜欢吃苦药。你得要给我一些甜头。”
他看着对方红了脸。却还要这样说。
“甜头?卿卿要是想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可却把她的一双手。捧在自己的唇边。认认真真的亲吻。
“好了好了,我听你的话,吃药就好了。以后我们我们”她的脸就像荡漾的春天的水一样,又像是春花开满了园。红艳艳,娇滴滴的。
他低头便含住她的唇。“乖乖,说清楚。”
“总会有孩子。”
还没说完,便想往外跑。可却被他抓住,翻身压在榻上。
“你干嘛?你。不要欺负别人。”
她羞得不知道说什么。
“偏偏只欺负你一人。”
炽热的吻落在她的耳侧。簇簇的火焰逐渐燃烧。
红烛垂泪。
他们便是彼此的天际乾坤,日月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