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听他所奏,心中略感不快,渐渐的眼睛眯了起来,脑子里却在想“这个徐有贞以前不是挺机灵的嘛!今日是怎么了?竟然连朕的心意也弄不明白了?”
刚想开口说话,却没想到,令他恶感剧增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朝堂上一大半的文臣,俱都跟着徐有贞跪了下来,齐声逼宫似的道“肯请圣上从快从严惩处李白,以正我大明官场清正之风。”
朱祁镇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实则心中已是火冒三丈了。
他看着跪了一地的文臣,大有深意的说道“尔等都是大明的忠臣啊!朝廷有了你们实在是省心多了啊!”
李贤带领着几名文臣,孤零零的站立在朝堂左侧,看了看身边那一大片跪倒之人,出班奏道“启奏圣上,微臣以为,仅凭一封奏书,就妄议惩处陛下钦点的巡盐御史,是否草率了一点呢?是非曲直还得查明吧!微臣以为大学士徐有贞,有结党营私之嫌,望圣上明断!”
听了这番话,朱祁镇终于舒服了一些,觉得李贤说的太好了,这样的人,不从众、不结党,是大大的忠臣。
这时,胡滢也出班奏道“启奏圣上,微臣听闻竟有贼人公然袭击巡盐御史官署,无法无天、形同谋反,扬州知府贾一朋治理地方不靖,微臣以为应将他立即革职,再择其贤明赴任。”
朱祁镇被徐有贞都气糊涂了,他也已收到锦衣卫密报,有贼人袭击巡盐御史官署。只是这两天,见内迟迟没有此事的明奏呈上,便想在今天的朝会上提出来,议议此事,谁承想被徐有贞这一打岔竟然忘记了。
听了胡滢所奏,当即怒气更盛,恨恨的道“为何迟迟不见内奏报此事?莫非堂堂內已经沦为某人的一言堂了吗?扬州知府贾一朋失职失察,导致府城贼人猖獗,着锦衣卫立即撤职查办!”
徐有贞听了朱祁镇这满含怒火的旨意,心里拔凉拔凉的,自己还是得意忘形了啊!老虎始终是老虎啊!这一发威,自己就损失一员大将啊!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我欺也!
胡滢则是微不可察的面露一丝喜意,贾一朋何许人也,他岂能不知,扬州知府,那可是天下肥差中的肥差,自然早已被徐有贞纳至麾下。这次能如此顺利的斩其羽翼,也算是一大收获吧!
李贤又趁机奏道“圣上!扬州乃我大明要地,知府之职责任重大,不能空缺太久,我有两名人选,俱是贤明之士,可否请圣上决断?”
朱祁镇今日,是怎么看李贤怎么顺眼,便干脆的说道“爱卿乃是吏部尚书,这本就是你的份内之事嘛!何故吞吞吐吐,讲!”
李贤又道“吏部文选司郎中崔永詹,精明强干,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许大淼,德才兼备,都足以胜任扬州知府一职,请圣上决断。”
徐有贞这个气啊!安全道还没保住呢!又折了一个贾一朋,这下可倒好,看样子连扬州知府的位子都要被别人抢走了!唉!都怪几个蠢才,办起事来顾头不顾腚,自己人坑自己人!
朱祁镇听他提名的两个人里,许大淼还是有点印象的,接自己回朝的那个礼部郎中,不就叫许大淼吗?六、七年了怎么还是个郎中?也该升迁了!
于是说道“许郎中眹知道,的确是个能任事的,就由他出任扬州知府吧!”
李贤赶紧答应,不管怎么着,这个肥缺总算是落到自己人手里了。
话说,这个郎中是正五品,知府是正四品,这一下子连升两级是不是太快了,不合官场规矩吧?
其实,京师各部官员外放,一般都会按升迁办理。像仪制清吏司郎中,这种礼部核心部门主官,虽然升两级也属正常。但是,要想一下子碰上扬州知府,这样的肥缺也不大容易,所以说许大淼这次是撞大运了。
紧接着,朱祁镇又命太监取来李白的奏折,当廷念了出来。
徐有贞这个恨啊!在内心直骂自己得意忘形,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谁曾想却在这个小阴沟里翻了船。原来人家早有准备啊!就等着这几人上窜下跳呢!自己这是着的那门子急呀!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徐有贞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下朝后,还是命人给扬州发了一封措辞激烈的鸽信让他们好自为之。
正当朝堂上几方博弈之时,远在扬州的李白也正在忙着设定一局大计。
经过贼人袭击察院署一事,李白明显的感觉到了对手的急切。既然他们这么急于灭口,那我不妨再添一把火,诱他们狗急跳墙,把水彻底搅混,看看能否浑水摸鱼。
他先是只留下扬铭、周文二人陪同,自己亲自审理了二盐商和被俘贼人。
然后对外宣称,几人在锦衣卫的特殊审讯手段下,俱已招出幕后主谋。只是此人位高权重,自己小小七品巡盐御史难以惩处,要速速押解重要犯人进京,请圣上裁决。
消息故弄玄虚的散布出去之后,他又命赵炎置明暗两哨,昼夜监视牢房及犯人的日常一应事务。
最后,悄悄的找来杨铭和小顺子,让他们携圣上密旨及自己的一封亲信,去江南大营搬兵。
一切安排妥当,只等鱼儿上勾。
他拖着有点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内衙后院。
进得内室,珠云、秋月二丫鬟恭敬的迎了上来,施礼之后,如往常一样,珠云帮他除下外衣,待他靠坐在太师椅上,便乖巧的站在背后轻轻的捏肩。
秋月,则熟练的帮他除下官靴,换上舒服的便鞋,再端来一张软方凳,放在太师椅的正前方,将他的双脚放在上面,然后蹲下身来轻柔而有章法的按摩起他的小腿。
李白双手放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舒服的眯着眼睛享受起来。半晌后,他睁开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轻声遗憾的道“你们两个真是乖巧,老爷我都有点舍不得你们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