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总编,瞧你说的,人家烟海大金帅这次进京签合同,肖总说,其中还有一个主要任务,就是过来接吴主任的……你看,不管怎么讲,吴主任才是这次项目的主角,咱们都是为他……”
“甭管什么主角陪客的,如果你觉得确实有必要这样做的话,我个人不反对。这样吧,联系吴主任由你负责,你可以用我的名义让他参加。”
“好,只要领导点头同意,我尽力而为,我的目的是希望主客双方都满意。方总编,我现在去接客人。”
“行,等我处理完手里的工作,再和你联系。”
“是,方总编,我们等你的电话。”
听到最后这句话,方中兴遗憾地摇摇头:这个王浩,又把自己当成了客人。
已经变得圆滑的他,心里非常清楚,吴望肯定已经关机,他本想告诉王浩,又怕对方误会自己偏袒弟子,干脆随其自然,免得浪费时间。
其实,方中兴没有说出口的,是像请客吃饭这类事,不知道有过多少次,自己也被这个亦徒亦友的老部下搞得无可奈何。
吴望对此常常用一句话回答,说:我父亲警告过我,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
结果有时是方中兴安排的家宴,也被吴望拒绝。被方夫人笑称天下第一奇闻:弟子竟然比老师还迂腐。
唉,提到迂腐,他不得不承认:吴望已经将它演绎到极致。
从他们认识的那天开始,到后来变成上下级关系,吴望始终以师徒相称,不管方中兴的地位如何变化,称呼从没改变。
对老师这个称呼,方中兴甚是喜欢,它让自己身上的学究气息变得更浓。吴望在使用这个称呼时,表现地自然而然,不带任何讨好与虚伪的俗气。
这种尊重让他相信,不管将来是在领导岗位,还是退休之后,抑或是发生人祸之类的落难,这个不卑不亢的弟子,一定会不离不弃,始终如一。
当这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方中兴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不由得想起第一次与吴望父母见面的往事。
那是多年前的一个秋天。吴望成为调查记者后不久,因为一篇揭发上下都参入生产假酒的纪实报道发表之后,他和家人受到当地具有黑组织性质的帮派恐吓。
当时,方中兴时任政法专栏主编,他代表社领导看望吴望的家人。
那是一次奇特的经历,温馨但震撼人心,让他终身难忘。
方中兴听说过吴母在那个特殊年代,因为批斗殴打,不堪凌辱,精神失常。
但他并不知道,真正的吴望在两岁的时候,因为木札的台子坍塌已经夭折。现在的吴望,只是代他活着而已。
这是一个秘密,属于吴家的秘密。只有与吴家非常亲近的人才知道。而现在,经过时间的沉淀,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已经将领养的记忆抹掉,仿佛吴望就是吴家的亲生儿子一样。
但可惜的是,这段历史被有心人翻出来,几乎让吴望命丧烟海。
方中兴去吴家之前,已经听说吴母是位精神病患者,心存疑虑,又忐忑不安。他提醒自己说话时,一定要小心谨慎,避免刺激到这一家人。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一天,几乎成为他一生中不能忘记的记忆!
在方中兴的意识中,一般家庭如果有一位精神病患者他邻居就是这种情况患者的家人,几乎是羞于让他见人的。甚至不愿意对外谈起。这不仅成为现实生活中习以为常的现象,也得到社会上绝大多数人的理解。
当吴望陪着方中兴走进父母家时,吴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对着电视机,眼睛却看着天花板,嘴里哼着一首不知名字的英语歌曲。
吴父与方中兴寒暄过后,自然而然地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夫人,沈雅文。”接着,他对吴母说:“雅文,这位是小望的同事,方先生。”
方中兴注意到吴父说的是先生,而不是领导。
吴母站起来,把目光从天花板上慢慢移下来,然后直直地看着对方,温柔地笑道:
“alu,shishenyaen,jiananifeihanggaxing”
哈楼,我是沈雅文,见到你非常高兴。
听到吴母用如此流利的英语问候,方中兴一时不知所措。他先是用英语机械地回答道:“nihai。”接着,又用汉语说了一句:“你好。”
吴望捧着鲜花走到母亲面前,轻声地说:“妈咪,这是方先生带给你的鲜花,你喜欢吗?”
吴母接过花,脸上竟然露出少女般的羞涩,她用脸轻轻地触摸花瓣,快活地说:“hankyu,hisisbeauiful”
谢谢,这花儿真美!
接着,她抬头对客人温柔地说:“ir,aanangel,anhearhesngfheflersanseeheirears”
先生,我是天使,我能听到花的歌声,也能看到它的眼泪。
对吴母一直使用英语问答,让方中兴不知所措,尴尬地不知如何回答。
吴望看出他的窘态,便歉意地一笑,走过去挽住母亲的胳膊,说:“妈咪,咱们去找个花瓶把花养起来,好吗?”
吴母快活地答道:“sure……ai,”好啊……等等,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把花藏在身后,严厉地说,“ein,hiyulearnalkinnglishahenyuknheruleseannlyspeakanarininhishuse……gnnabeangry…”
小望,你怎么学着用英语说话?我们不是有规定吗?在家里,必须用说话……我……我要生气了……
吴望马上用英语说道:“h,srryuy,asglahaehaeaguesay,sfrgherulesfrasenleasenbeangry,aplgize”
对不起,妈咪,因为有客人来,我可能太高兴,一时失误违反纪律,请妈咪不要生气,我知道错了。
“uebrkenherules,yullneerieaselfriiishekellgaherbefreinneranyuusreflenyurisakesinfrnfus…”
错了,你得写检查,今天晚饭前,我们开会,你必须做出自我批评……
“gerha,uyuhshegahering,anllheselfriiis”
好的,妈咪,你主持会议,我做检查。
吴母这才高兴地笑道:“ahaha,ein,yurfaherisaapialis,ifheansspeaknglish,lehiyhansarefffhiuyu,yuusspeakanarin,k”
哈、哈、哈,小望,你爸爸他是资本家老爷,他想说英语就让他说好了,我管不了他可是,你一定要讲汉语,知道吗?
说着,吴母闻了闻花香,用左手轻轻地戳戳儿子的额头,说,“ein,haepunishyu…hapunishenshulgieyu”
小望,妈咪现在要罚你……罚你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