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男人转头透过那打开的竹窗看到了坐在那里撑着头的夏思瑾,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亚麻色的微卷长发顺着脸颊垂落下来,额前的碎发随意的搭着,紫色的瞳孔注视着前方的竹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中的冷意却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但他却只是清浅地笑笑,从怀中拿出一块颜色鲜艳的凰形血玉放在枕头上,又转头看了看夏思瑾,眼眸中弥漫着藏不住的温柔,他握了握拳转过头打开另一扇窗户离开了。
小丫头,我终于找到你了,算算时间你也快回来了吧,你的人,我可是要定了!
屋外的夏思瑾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迅速跑进屋内,只有那块鲜红的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的血玉孤零零地躺在枕头上,血玉上刻着一个“凤”字,那光芒一点一点地又悄悄地消失。
她拾起那块血玉紧紧的攥在手心里,眼中带着一抹戏谑:巫墨轩,你这凤玉我就收下了,但凤栾国的后位我可要不起,你到时候可别忘记,你这条命都是我救的,人情我可是记下了。
两年后
天山的竹屋前的三色堇和风信子已经开出了娇艳的花朵,淡雅的香气在空中若有若无的勾着鼻息。
夏思瑾和雪女在石桌前相对而坐,风吹落了一些已经有点年岁的竹叶,深绿色的细长的叶子飘飘摇摇地落在石桌上,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身白衣的雪女端着茶杯,微微启唇吹着茶水面上的绿毛尖,余光睨了一眼正低头摆弄一片竹叶的夏思瑾,叹口气放下茶杯道:“思瑾,十年的时间已经到了,你的生辰差不多也快来了,你也该回去了。”
正在把玩竹叶的夏思瑾顿了顿,没有任何意外地轻轻点头,离开这里对她来说好像是离开一个住了三天的地方一般:“嗯,我知道的,收拾收拾明天就走。”
说着,夏思瑾送开手中的竹叶,嘴角勾着一抹浅淡的笑容,没等雪女开口就自顾自的快步离开进了自己的屋子关上房门。
靠着门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衣橱边去收拾东西,动作却一直慢吞吞的,甚至有时候还会愣神。
雪女并没有转身去看夏思瑾,只是眸子中的神采暗了暗,看着茶杯里的茶水问着自己:让她不要太在意到底是对是错。罢了,既然已经说了那些话,也没必要再收回来,她那么聪明,自己以后会懂的。
星睿王朝
坐在龙椅上的景洛泽看着桌上一大堆的奏章越发的头疼,奏章无一例外,都是关于缙云河的灾情,这次灾情他也很着急,但这些大臣全都是只管上奏不管处理。
他在灾情爆发的第一时间,就派出人员去转移了灾区百姓,并且动用国库的银两给缙云河周边地区送去了食物和衣裳,效果却并不明显。
而且他刚登基没几年,国库并不充裕,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很是为难。
这些大臣一个比一个狡猾,每天做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上的奏章一个比一个多,结果一个个都把自家的金库守得严严实实的,谁都别想拿走他们一分钱。
“几年不见,皇兄可是越发退步了,缙云河的灾情都治理不好,也真是落人口舌。”景洛泽听到大殿门口传来的熟悉的声音,他猛地抬起头,有些痴愣的看着大殿门口的那双紫瞳。
那身影一席雪纺白纱长裙,双手自然的垂在身侧,宽大的袖子遮住一双十指如葱的手,头发高高地束在脑后,一双紫瞳带着浅浅的笑意,却又不达眼底,唇角微微勾起打趣到:“怎么,皇兄莫不是都已经认不得我了?”
即使夏思瑾一身的素雅,却依旧掩盖不了她那一身的风华。
景洛泽看着她,渐渐回过神来,轻咳两声有些尴尬地答到:“自然是认得的,只是没想到你会今天回来,怎么都不传个信回来通知一声,朕好派人去接你啊。”
“没有传信当然是因为皇兄国事繁忙不好打扰,可是在书房等了半天也没见着皇兄的人,也就好奇的来看看是什么事情困住了皇兄,没想到是赶上了灾情。”一脸灿烂的笑容下掩藏的是什么,只有夏思瑾自己知道。
虽满面的和善,可是肚子里装的是什么算盘,这些老臣们没有一个人知道,却都是有一种强烈的不安与莫名的威压袭来。
夏思瑾本身回来就不打算去过于讨好这些先皇留下来的老臣,一个一个有多虚伪不用说都知道。那些人嘴上说着有多担心人民、有多担心灾情,却没有一个人拿出一分钱。
她这次回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收拾这些老古董,但毕竟是初来乍到总要说些冠冕堂皇的恭维话,不然如果是提前得罪了这些结党营私的老臣,打草了惊蛇,到时候就算是她有通天的本事也寸步难行,夏思瑾对于这一点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缓缓地走向最上方的龙椅,在景洛泽身边站定,面对朝堂上的诸位重臣,紫瞳微微眯起,一字一句中透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灾情现在已经有所缓解,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救治灾民,各位每天在不停地上奏催促,心里肯定比本公主清楚,但是也得有足够的银两才能够去买粮草、衣裳和为灾民治病的药材,还有各类生活物品。
“可是本公主今天就想问问各位,新帝继位国库并不算充裕,但皇帝却依然在第一时间动用国库支援百姓。诸位都是我朝元老,也是忧心人民与灾情,但一人之力必定绵薄,国库也并不充裕,更何况缓解灾情是大家的责任,无论身份和地位。本公主希望诸位可以拿出一些自己家里的钱财来替陛下分忧,解决这燃眉之急。
“今日,我就在这里先替百姓们谢过各位了,本公主相信各位作为朝廷重臣,定然会倾尽自己所能的。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听了夏思瑾的话,殿中那些老臣们无一不是咬牙切齿,但也只能打落牙齿含血吞,夏思瑾这番话无疑是在逼他们捐出自己家中值钱的东西来证明自己对百姓的关心,若是不捐那就只是做做样子并非是真正的体恤百姓,那苦心经营的形象定然也就毁于一旦。
这些大臣哪一个不是用了数年的时间才站在如今这个位置上,夏思瑾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也正因为这一点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他们不得不献出自家的财务。毕竟这些人里面,没有谁会想让自己在皇帝面前辛辛苦苦树立起来的“贤臣”形象,只因这一次赈灾就消失殆尽,所有的苦心经营全都付之东流。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退朝之后,回家好好的清点一下自家珍贵的东西,挑出几件不那么贵重的拿出来赈灾,这样还可以及时的减少自己的损失。
老臣们一个个的心里跟吃了黄连一样,有苦说不出,只能私下里相互之间埋怨一下,商量对策,再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报复回去。
离开朝阳宫之后景洛泽和夏思瑾并肩走在一起,景洛泽有些迟疑地开口,打破了略微有些尴尬的沉默:“思瑾,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突然?”
“回来准备一下我的生辰,顺便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虽说也不是第一次见,但几年没回来还是要好生熟悉一下才是,顺便再提前帮你清扫一些障碍。”夏思瑾睨了景洛泽一眼,眼神有些复杂,顿了顿并未再言语什么,眼神又重新转向了前方。
景洛泽看了看她,轻轻叹了口气,自从两年前因为老皇帝的逝世,她不得不答应老皇帝的遗愿,嫁给三王爷景洛晨之后,便开始对景洛晨渐渐的冷淡起来,又因为他向来和景洛晨更熟络一些,也就连带着他这个兄长一起,都是爱理不理了,大概只有景洛轩还能和她一起像小时候那样相处了。
隔着很远两人就看见穿着一袭青衫,手上拿着一把折扇的景洛轩,正慢悠悠地步伐优雅地朝这边走来,夏思瑾看见他微微抬眸点了点头,景洛轩也点头以示回应,接着便在他们面前停住,装模作样地寒暄:“怎么,这思瑾是要和皇兄去哪里啊,思瑾回来了也不通知一声,本王好亲自去迎接啊。”
夏思瑾直直地看着他淡淡地说,眼神中浓浓的警告意味让景洛轩脊背上瞬间窜上来一阵阵的凉意:“回来有些匆忙,想着先来见见大皇兄,聊完了自然回去见三哥。”
景洛轩微笑点头,和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就告辞离开。
景洛泽看着景洛轩离开的地方微微有些出神,一个“大皇兄”,一个“三哥”,亲疏立见。
夏思瑾看着他,他心里想的她大概也猜到了个七八分,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了一些:“人远了,该走了。”
景洛泽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和夏思瑾并肩而行。
和睦的春风起起伏伏,夏思瑾肩上的发丝也随着上上下下,那春日和煦的风似乎也将夏思瑾给吹得柔和了,看起来没有那么不可接近了。
“我会帮助你,即使你并不是真王我也不会抛弃这个地方,毕竟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我会去接受你们,但若是你或者景洛晨做了什么让我无法原谅的事情,那么也请你们别想得到我的原谅,也不用原谅我。”
夏思瑾有些不自然的开口,但景洛泽还是听出了她会去试着接受他们,同时也暗暗针对她和景洛晨的婚事。
“嗯,我知道。”
两个人走进朝圣殿相对而坐,夏思瑾站在书架前顺手拿过一本书随意翻了一页快速的看起来,一边看一边问:“说吧,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记得先皇留下的人也是很不错的,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一想到那些大臣,景洛泽不禁有些哀怨的叹口气,扶着额头头疼地开口。
“当时父皇离世之前那些大臣着实不错,但这丞相是父皇多年的兄弟,当初辅佐父皇有功自然是被父皇重用,因而获得大量实权,但位置越高**也定会越强,这么多年野心也自然就形成了,再加上父皇离世我这个新皇登基根基不稳,他也就顶着辅佐新皇的名义开始明目张胆地拉帮结派,逐渐扩大自己的权利将当初那些能干的老臣中反对他的人全部换掉了。
“那些被换掉的老臣都被安上各种名头,辞掉官职归隐田园了,被换上来的大臣多数都和丞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并且都是些拿着俸禄不做事的人,所以才会造成如今这些大臣只说不做的局面。”
夏思瑾听到丞相时微微皱了皱眉,越听到后面眉头皱的越紧,等景洛泽说完她一脸不耐地看着景洛泽开口道。
“在权力面前,就连血浓于水的亲生父母和手足兄弟都算不了什么,更何况患难与共的兄弟。这件事情,我会尽全力去处理,毕竟我可还没有忘记当初想要杀了我的人是谁,既然想要杀我,那就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哼。”
看着夏思瑾一脸的冰冷,景洛泽思量了许久还是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心中的疑问问说了出来:“思瑾,为什么你会那么反感和洛晨成亲?”
原本正在轻轻揉着眉心的手突然顿住,夏思瑾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无所谓地开口:“皇兄选后宫嫔妃都还要看看自己喜不喜欢,怎么?我都没有不喜欢的权力了?我不喜欢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共度一辈子,况且他府中已有一个侧妃,我这人向来是不喜与别人分享自己的爱情。当初若不是因为这是老皇帝的遗愿,我本就不可能答应。”
原本疑惑着的景洛泽听了夏思瑾的话也算是印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想,夏思瑾不愿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共度一生,也不想被别人安排自己的人生,不高兴也是情理之中的。
夏思瑾要的是一心一意的爱情和一生一世的夫妻,而这些,恰恰都是景洛晨给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