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瞥了一眼却假装没看到,跑到山路上,快步走了起来。
在一处山路急转的地方,他蹲在路边,等着那人追近。
很快,一个干瘦的中年人急勿勿的赶了过来。
王洪站了起来,吓的那人立刻停住了脚,却面对面的,站在了王洪两米外。
那人明显认识王洪的,定睛看清是王洪提着棍子站在面前,一瞬间,全身筛糠一般哆嗦了起来,几次扭动身体想转身就跑,可看着王洪盯着他,立刻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最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认命的把头低了下去。
王洪走上前,用木棍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嘴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那人本想撒谎说路过的,可他是亲眼看到王洪一棍子就把那刘保长打的人事不醒。以王洪的能耐,那一棍子不可能留下活口。生怕自己瞎说被识破了也是那个后果,惊慌之下,即不敢讲瞎话,却又不敢讲真话。
纠结来纠结去,就哑在了那里。
王洪见他不说话,很想一棍子敲下去,可突然想起姥爷教的公门手法,见周围没人经过,便静下心来,从盘问姓名住所行业开始审问。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马三”。
“问你大名”。
“马树山”。
“哪里人”。
“沙河镇的”。
“做什么的?”
“日本人雇我打探你”。
王洪想到李辰所说的日本人的便衣队。
“你是便衣队的人吧?”
这马三愣了下,有心想说不是,可看王洪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手里的棍子在自己脸前晃来晃去。
那木棍头处,还粘着根灰色头发。
他吓的尿都快出来了,赶紧说:“是便衣队的”,然后又想撇清自己,说:“我只是在里面混口饭吃”。
王洪听了不由的笑了下:“哈,那你跟我这么紧,啥意思?”
“我只是想站在山头上看一眼你往哪里走了,回头跟日本人说一声,就算完成任务了”。
王洪突然想到前天夜里,突然让出现的搜索。
“日本人这几天搜了几个地方?”
“前个儿晚上搜了九道沟,有人报告说,一个人很象你,从那边走出来。白天没打听出来,晚上就去堵了下的昨个儿白天在六道沟那边搜了一下,说看到有人在那里偷看日本人的兵营晚上又在桥边那里搜了下,也是说有人在那里晃来晃去的今天上午日本人准备出去抓两个带头不上工的工人”。
不等王洪问,这马三就把日军所有的行动都说了出来。
怎么处理这个人哪?打死有点过了,这么轻松的放走也不可能,王洪心里犹豫起来。嘴上却随口问道:
“便衣队有多少人?”
马三象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四十几号人,分成两班,一班学习,另一班出去打探,两天一换。有日本人教怎么打探你和义勇军,还学怎么开枪,怎么用绳子绑人”。
说完,立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跟王洪诉苦。
“王洪兄弟,我一家人上有老下有小的,都要养活啊!日本人叫我去当眼线,我又不敢不去。看到你了,我不敢喊,不敢叫,只想看你去了哪个方向,指一下,糊弄一下日本人。我只是顺着你的路走,都不敢跟近你,你放过了吧,我真的是混口饭吃的”。
日本人经营东北多年,对东北的了解远远超过满清官府和张家军阀。除了他们派了大量的专业情报人员,还有这些用钱就能驱使的本地人的帮助。
这些人,他们没有国家概念,又熟悉本地风水人情,日本人打听不出来的,给点钱,他们就跑去打探的一清二楚回来报告了。
现在的义勇军基本都是谁加入都行,就给了这些人极大的方便。
除非是象安市学生团是先从同学中拉人手,有文化,又是在城市里起家的,知道日本人的军警特务无处不在,才会处处小心,把绝对保密当成了大事。
那些在农村拉人的义勇军,连日本人混进去四处拍照,都没认出来,根本没有防范间谍和保密的意识。
这些汉奸按照日本人的要求,除了打探情报、带路,还会指认参加抗日的人、欺诈恐吓蒙骗老百姓、诱骗妇女、拐捕劳工,有过军事训练的,还参加与抗日的队伍的作战。
可以说,正因为有了这些本地的带路汉奸,才让日本人更顺利的控制住了东北。
王洪看着这马三声泪俱下的样子,内心挣扎了起来:打死?打残?放走?
他想到了前天夜里,那两个胡同里的女人孩子的哭喊声音,又想到刘保长与岳父一家的纠缠,再想到晚上就要开始的行动和留在家里的媳妇儿。
留这他条命,要是有个万一,那后悔都来不及。
马三还在诉苦,他觉得再怎么也罪不该死,再多说几句,王洪就可能放过他了。
可突然间,脑袋“嘭”的一声,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无知无觉的,软在了地上,两腿蹬了几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王洪同样把他身上值点钱的东西扒掉,却看到他腰上缠了条结实的绳子,后腰处插着把匕首。
不由的叹了口气,对着死去的马三说了句:“跟错人了,早死早托生吧!”这才离开。
在山脚下,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几件衣服都浅埋了一下,转身在街上买了两份早点,这才回到家里。
把抢来的财物丢给之之小媳妇,吃了几口,他就开始磨刀、练刀,准备晚上的行动。
今天晚上就要攻打九连城,参加的人有早有晚的,化妆成老百姓,陆续的出城,到赵家沟的北山里汇合。王洪他们带武器的人,会在傍晚时出发。
迟田纯平把维持会刘保长和便衣队成员马树山两个命案并在了一起,一遍遍寻找其中的疑点,他每次都把结论放在王洪身上,却总找不出个原由来。
破案这事,偶尔干下就行了,总干,迟田纯平也恼火,何况这回死的是两个中国人。
可加藤队长告诉他,不管什么结果,明天一早,这两条命案都得侦破结案。
迟田纯平也知道,这维持会还没正式挂牌成立,一个理事就被打死了,要是不给个说法,其他人肯定怕自己是下一个刘保长,做起事来也会阳奉阴违。而便衣队是他的手下,不给个合适的理由,这些手下为保住自己的性命,肯定会出工不出力,胡乱应付了。
再说,为了日本人的脸面,他也得找出个替罪羊来。
他在衡量着各种结案方式的利弊。
晚上,派出去查刘保长这几天行踪和仇家的便衣队员回来了,他们报告了刘保长最后几天的行踪。
刘保长一天要走很多地方,除了在维持会那里开会,他平时要四处去拉拢人、收摊派、谈生意。嗯,昨天还去了趟赵家的成衣厂。
便衣队的人心里清楚,凡是这刘保长搞摊派的地方,都恨他不早死,可有用的消息一个也问不出来。
象刘保长进了赵家的成衣厂,下了20件成衣的订单。可等他们去成衣厂里问了,愣不知道刘保长在这里吵架的事情。
有点良心的中国人都不会跟日本人说这些。
在迟田纯平眼里,赵家是与刘保长结过怨的,也是每次都会想到王洪的原因。
便衣队的马树山,便衣队里很普通的一个人,很早就是迟田纯平的线人,是一个只认钱的中国人。他负责的是八道沟山脚这一带,很有可能,是在跟踪杀害刘保长的凶手时,被顺手杀掉的。
迟田纯平虽然知道杀害两人的是一个凶手,不管用什么武器,都极有可能是王洪,却不好做出定论。
就算是王洪,也不好用王洪来结案。
王洪武艺高强,身上背了那么多命案,要是维持会和便衣队的人知道是王洪下手杀他们,谁还敢干活啊?
难啊!
迟田纯平愁的不知道怎么办好:大日本帝国什么时候,有过不敢说明真相的案子?
抓捕赵家人当替罪羊,跟说凶手是王洪差不了多少,别人不知道王洪和赵家人的关系,维持会和便衣队可都是清楚的。
迟田纯平突然发现,他内心深处,居然不敢招惹王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