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
狡狐陈恒闻言,赞了声,便开始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其一,某在魏王跟前,承诺过五年之内,必夺下蜀中!自古征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巴中之地,无足够的粮秣支撑某五年征战。”
夏侯尚眉毛扬了扬,便抚摸着胡须,陷入沉吟。
他当然知道,陈恒为什么在要征伐江东的时候,就开口要粮秣。因为狡狐现在不开口,日后就不可能从荆州拿到一颗麦粒!
双方已经对立,夏侯尚就不可能为了狡狐的功绩,将自己治下的粮秣供应出去。就算是夏侯尚为了曹魏而顾全大局,夏侯尚所在的利益团体中,也不可能答应!
毕竟为将者,功绩都是在战场上的。
他们干嘛要给狡狐粮秣呢?囤积着,等狡狐无法兑现给曹丕的诺言,换成自己去征战蜀中不是更好吗?
至于以什么理由推脱,那就太简单了!
自忖权谋不怎么出色的夏侯尚,自己都有上百种理由,让曹丕不会怪罪。
“荆北这些年,的确积攒了些粮秣,但亦不丰。”
夏侯尚在心中,计算了好一会儿各地的库存,才抬起了头,“某又征伐江东在即,粮秣亦是紧缺。某至多给汝三千石。”
“三千石,足以。”
狡狐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马良及向朗等人依然在荆州任太守之职,荆北的各种事务他都了若指掌。当然也知道三千石粮秣,是夏侯尚能给以的最大数目了。
“其二,伯仁兄征伐江东之时,也将廖元俭带来荆南吧。他在魏兴郡好些年了,也该换个驻地了。”
廖元俭,是廖化。
是陈恒的绝对心腹。也是因为如此,在夏侯尚的麾下过得并不如意。一直被扔在魏兴郡,不闻不问,自生自灭。
此番出征,自然也是不会带出来分功劳的。
“可!”
夏侯尚这次没有迟疑,直接就点下头,还很大方的扔出了善意,“某会让其担任后军粮督,护运粮秣。”
的确是很大方。
在征战期间,无论战争的胜负如何,后军粮督只要及时给大军运送粮秣,就是立下功劳。夏侯尚这种安排,相当于把军功送给廖化一份。
“伯仁兄之美意,就不必了。”
但是呢,狡狐却是没有领情。他拱了下手,表达谢意,“某让廖元俭来武陵郡,乃是想让他去镡成城驻扎,防备交州的江东军来袭。”
说完,又笑了笑,“某不日也将征蜀中,有廖元俭驻扎防备交州,某也无后顾之忧。”
“善。”
夏侯尚的笑容也很灿烂。
将廖化调去防备交州的江东军,也是为他守住此番进攻公安城、益阳城的后路。自然是他愿意看到的。
而且,将狡狐的嫡系廖化调走了,魏兴郡以后就他的心腹去驻守了。
谁都不愿意被对立的政敌,硬生生的扎进一颗钉子来不是?
甚至,他还想好了,等荆南之战结束后,便和司马懿商议一番。看怎么将马良、向朗等人也寻个理由,让曹丕将他们都调走了。
好将荆州彻底掌控在手中。
只是,他还有这个机会吗?
狡狐是觉得没有的,但司马懿觉得有。
在狡狐说完要求,连宴席都不愿意参与就去了巴中后,他便从夏侯尚的车驾内走出来。
眼神漂浮不定的看着狡狐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轻轻谓之,“伯仁,某方才有所思,或许对此次南征有所裨益。”
是的,借口军务繁忙错开谋面的他,一直都藏在马车内。
“哦,仲达何所思也?”
夏侯尚面露喜色,走近了两步,抓住了他的手。
他知道这位儿女姻亲的才学。
在以往,已故的魏王曹孟德每一次征战,司马懿都跟随在身边出谋划策,没少得得到荀攸、贾诩等老一辈人的熏陶。再加上他本身就深有谋略,已然成为曹魏势力中,不可多得的筹画士。
“某是在想,既然狡狐让我等无跨江之忧,不如就所谋大些。”
他不顾形象的蹲在地上,用手指画出了长江的走势,大概圈出西陵、公安、龙阳和益阳城的位置,最后用手指重重的戳在的益阳城更后方的地方,“我军若是有一支奇兵奔袭此地,荆南的江东军便腹背受敌,不战自乱矣!”
夏侯尚的眼睛眯了起来,捏起了胡须。
他对荆南的地形了然于胸,从司马懿手指戳的地方,便知道此地乃是柴桑城!位于崭春郡寻阳城的对岸。此地与江东所控制的江夏郡挨着,觉得曹军不会绕过重兵守备的武昌城来进攻,因此守备一直都不严密。
如今,更是因为荆南大战将起,大部分守戎的兵卒都往公安城一带调遣。若是曹军突袭,定然能一战而下。
但是呢,江东胆敢让这座城池空虚,是有一定道理的。
曹军想攻打柴桑城,必须得先攻进崭春郡,还要防备住相邻的庐江郡救援。不然突袭,就变成了自投死路。
江东军倚仗于此,觉得曹军不会打柴桑的主意就算来袭击,在攻打崭春郡的时候就能得到消息,也有足够的时间调动兵力来防备。
这些双方的优劣势,夏侯尚都是知道的。
他在荆州好多年了,每天对着地图思考,所以直接就指出了司马懿谋划的难点,“仲达此谋虽好,然,有两点无法做到。其一,我军当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绕过崭春郡邪?其二,我军就算绕过了崭春郡,又如何能在江东庐江郡的救援之下,渡江攻击柴桑邪?”
夏侯尚的问题刚落下,司马懿就笑了,犹如春风般绽放。
他用手一下子就抹平的沙土,起身拍着手上的沙子,“有伯仁此二问,某心中便有了八成把握矣!”
额
夏侯尚撇了一眼,眉毛都往眉心中挤去,手指也在下巴上不断的摩擦着。
但是呢,好一会儿的独自思虑,却依然没有想通司马懿的所指,便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开口问道,“仲达还是明言之吧。某近日诸事繁琐,无心思与汝玩机锋矣。”
“诺。”
司马懿拱了个手,将脑袋凑了过来,小声说道:“伯仁,岂不闻反其道而行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