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地,急行军的话,需要多长时间?
文稷的答案是一刻钟。
而一刻钟,被内外夹击死伤将有多少?
陈恒的答案是四百兵卒。
话说当文稷在小溪里发现袁术军衣服碎片后,便心道了声不好,急忙勒令麾下使出吃奶的劲往陈恒军所在赶。
他知道,在野外有袁术军衣服碎片,意味着周边还有一支袁术军队在游荡,更意味着佯攻城池的陈恒正处危险中。
他的预感是对的,所以救了陈恒一命。
当三更伊始,陈恒便命令麾下击鼓,大肆鼓噪着攻城。完全没有发现,雷薄率领的五百精兵已经摸到了他身后。
当顾烨、刘凯、张鸥三位军侯都率领军队攻打到了城墙下,陈恒身边仅有百名部曲加一个徐盛的时候,雷薄一举从后方杀来。
所以陈恒就悲催了。
以有心算无心,以五百对阵一百,而且袁术军都是精锐兵卒,可以想象的,陈恒方一触即溃。若不是徐盛与刘鹏率领着部曲拼死阻击,陈恒说不定就被拿走人头了。
顾烨几位军侯听到厮杀声从后方响起,回头一看,顿时亡魂大冒,急忙撤军回战。因为原先陈恒所在位置本是火把通明,此时却是一片狼藉,连军旗都被砍倒了。
只是攻城中,军队不是想退就退的,而且刘详是名知兵之将。当顾烨等人后撤时,当涂城门也打开了,刘详军率领着四百兵卒士气如虹,随后掩杀而来。
曹老大之所以让陈恒来义成驻防,是因为他麾下兵卒都是新兵蛋子居多,没有见过血,缺乏纪律性与死不旋踵的勇气。
这一刻,这个劣势无比放大。
当新兵们看不到自己主将的军旗,后方又有追兵,马上就六神无主,遵照着本能逃命而去。任凭顾烨等几位军侯喊破了嗓子也无用。他们能做的,只是带着依然跟随的兵卒,且战且退,往义成方向退走。
败局,就这样锁定了。
陈恒也在且战且退中,一百部曲刚接战,就少了二十多人才站稳阵脚。
身披重甲的张仁很勇猛,长柄铁蒺藜骨朵已经砸烂了十几个敌军的脑袋了。徐盛与刘鹏也努力,一直厮杀在第一线,鼓舞着剩余部曲的勇气。只是很可惜,他们的英勇与努力,都弥补不了人数的差距。他们还是败了,时间之短,甚至坚持不到顾烨他们的回援。
被张仁和刘鹏带领十几位部曲围在中间,陈恒拼命的往后方跑。这一刻他仿佛又回来到了哪一年淯水河畔,被张绣军追击的场景。
一样的无助,一样的狼狈。
徐盛很忠心,在看到事不可为的时候,吼了一声:“随我断后!”鼓舞了约摸三四十名部曲的决绝之心,奋力阻挡,好让陈恒逃出生天。
只是可惜了。
雷薄并不领情,更不欣赏他们的勇气。袁术让他来,目的只有一个,将陈恒的人头拿回去,必要之下,刘详的命都可以扔了。
他还记得出发前,袁术是这么说的:“将陈恒贼子的人头拿回来,汝便是车骑将军若是拿不回来,汝就将自己人头拿回来!”
要么陈恒死,要么他死。所以面对徐盛壮烈的断后,做法就简单了。
挥了挥手,让手下一名都伯带着近百人去与徐盛纠缠,他自己带着其他精兵紧紧咬在陈恒的身后。如同一匹发了情红着眼的公牛,在盯着一块红布。
“陛下有命,杀陈恒贼子者,赏田地五千亩!”
雷薄大声呼喊着,将袁术许诺的赏赐财物拿出来,鼓舞着麾下的追击速度。
看来我人头挺值钱的
死命奔跑在前方的陈恒也听到雷薄的喊声了,更听到身后被鼓舞士气的追兵轰然喧闹了。嗯,双方追逐的距离,仅仅三十步。
你大爷的文稷!不是说二十里周围都巡视过了吗?怎么会有一支袁术军的存在?你麾下兵卒都是瞎子啊!
唉也许这一次,我是在劫难逃了。
陈恒心里有了觉悟,同时也在懊恼无比。如果当时再谨慎一点,不要过于相信文稷,多派点夜哨盯着四周,也不会被人突袭到了跟前才发现了。
被诅咒的文稷,正迎着寒风的呜咽,急行军而来。
虽然急行军会让兵卒们体力下降,在遭遇敌军的时候,厮杀起来绝对吃亏。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因为拂面而来的寒风中,还夹带着些喊杀声。
如果陈恒死了,他的日子就难过了。
曹老大特地叮嘱了陈恒的未来老婆养在司空府里,说明了对他很重视。文稷是知道的,更知道不管什么原因,只要陈恒死了,在曹老大心里他都要背上个罪名。更何况,是他自己麾下巡视不谨慎,没有发现有其他袁术军的存在。
陈都尉,你一定要顶住啊!为了你的命,也为了我的未来!文稷提着大刀,奔跑在前方,心里默默祈祷着,无比的虔诚。
也许是老天爷刚好有空,听到了文稷的心声也有可能是觉得不想那么早让陈恒过来当小伙伴,所以文稷赶到的时候,陈恒还没死。
不过也差不多了。
他的身边就剩下不足十人,张仁和刘鹏护卫着他,拼死杀敌。
好吧,他被追上了。
五千亩田地,对于世家大户而言,都是巨大的赏赐,更别说是大头兵了。袁术军的兵卒们,被赏赐激发了无穷的潜力,追上了三十步的距离。
被追上了的陈恒,心里一声叹息,只能反身而战,抽出长剑,便冲了过去。
他不抱有生还的希望了,所以昂首大吼了一声:“兄弟们,是恒无能,如有来生,某再还你们一命!”
是的,他心里还有一丝愧疚。
一将无能累死千军。他的部曲都是乡里子弟,抱着乡党相互扶持,寄望他的身份能谋个出身而投身军旅,却因为身为统帅的他疏忽而即将命丧于此。
紧随他冲过去的,是张仁。还有刘鹏,十岁的他也吼了一声,“死战!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这一刻,他们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在寒风冻土里奏响了最后的悲歌。也是这一刻,文稷的脚步堪堪赶到。
“陈都尉,文稷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