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天,莫思沐望着碑文说:“内容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歌功颂德,说大清国在光绪皇帝治理下国土辽阔,百姓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第二部分,说的是柳池州的政绩,基本上和正史上记载的差不多,他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好官。”
话到这里,莫思沐的眉毛又蹙了起来,沉默了片刻才说:“第三部分就有点意思了,说来说去只说了两件事,第一,柳池州不喜欢厚葬,第二,他一生清贫,根本没留下什么东西。”
“一生清贫,根本没留下什么东西。”陆舟的眉毛也跟着皱了起来,若有所思的说:“我要是记错的话,苟兴旺说他大伯对碑文有些研究,他不至于没理解出这层意思吧?”
莫思沐嘴唇蠕动了几下,正想说话,陆舟想起什么似的说:“思沐,我们再看看,对于皇帝御批柳池州建陵寝这件事情,需要确定下。”
“这个很明显了吧,你看碑文的开口,“敕造”两个字看到了吗?这是奉皇帝诏令修建的意思。”莫思沐指了指石碑右上角,又指着中间位置的一列碑文说:“这两句话是说,广东地方上奉命在境内寻得了这块风水宝地,把柳池州的尸体埋在了这里。”
“这句话也奇怪啊,古人向来讲叶落归根,如果光绪皇帝真的肯定柳池州的功绩,应该安排人把他的尸体运回家乡安葬啊,怎么会?”陆舟越想越觉得事情有蹊跷,他甚至怀疑这块石碑的是什么人伪造的。
“别急啊,这里有解释。”莫思沐的目光在高大的墓碑上一扫,落在了中间偏右位置:“主要理由有两个,第一,当时两广革命活动频频发生,地方上担心尸体在运送途中遭遇损毁第二,是柳池州自己的意思,他是在任上离世的,有很多没有完成的心愿,希望死后仍然留在广东,看到自己心愿被后人达成。”
陆舟听完,仔细琢磨了一下说:“这个疑点算是解开了。”
莫思沐盯着他问:“还有别的疑点吗?”
“嗯。”陆舟点点头说:“还有两个,第一关于古墓里陪葬品的多少,第二,柳池州和萨满教之间究竟有没有关联。”
“是啊,作为一个清官,应该没有多少家产的,再说石碑上还写明了柳池州不喜厚葬。”莫思沐想了想,又说:“除非地方上为了把皇帝的任务完成的漂亮,自作主张,不但对柳池州予以厚葬,而且还给坟墓里放了数量惊人的陪葬品。”
话还没说完,莫思沐就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呢,天高皇帝远的,再说皇帝也不能挖开坟墓确认……”
“也就是说这种可能性不大了?”陆舟眼睛眯了眯。
莫思沐点头说:“反正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这个问题先放下,我们一起找找,看看有么有提到萨满教,或者柳池州的信仰之类的话。”陆舟提议。
“好吧,不过你也别报什么希望,毕竟柳池州死于清代的华夏,按照那个时候的风气,几乎很少提到一个官员的宗教信仰问题的,除非他的本职就是从事宗教相关的管理工作。”
莫思沐边看边摇头,最后叹息了一声说:“不出我所料,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吗?”陆舟暗想,忽然张大了眼睛:“我好像记得鄂伦春族就在漠河,他们的信仰就是萨满教,你说这柳池州曾经为漠河的金矿在总理衙门奔走,他会不会也去过漠河啊?”
“你的意思是想说,他就是在漠河接触到了萨满教?”莫思沐眼睛微微睁大,数秒后,摇了摇头:“不可能,鄂伦春人居住的地方在清代的时候,应该是人迹罕至,即使柳池州去过漠河,也不定到过他们的聚居地,再说,他是朝廷大员,怎么会到那么荒凉的地方呢,根本不可能!”
“不,问题的焦点不是柳池州有没有去过鄂伦春族的聚集地,而是他有没有接触过信仰萨满教的鄂伦春人。”陆舟的眼神有些迷离,幽幽的说:“只要能找出他信奉萨满教的确凿证据,那些血眼睛的出现,也许就有说法了。”
莫思沐目露惊恐,怔怔的后退了几步:“你,你的意思是想说,有人为了惩罚盗墓贼,用萨满教的独有仪式杀害了苟家四兄弟?!”
“也可能是某种机关。”陆舟眼珠动了动,解释说:“很少有人身手这么敏捷,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放干四个成年人的血,并且还在伤口位置留下那么奇怪的痕迹。”
“也许是一群人呢。”莫思沐试探着说,她眼前隐约浮现出一幅又一幅残忍的场景。
“也有这个可能。”陆舟朝着四周看了几眼,淡淡的说:“墓碑的真实性还需要专人鉴定,还有墓室里到底有没有埋着大量的冥器也需要核实,先不管这些了,你陪我走走,我们看看能不能找到苟兴旺说的那个消失了的牌坊。”
“嗯。”莫思沐重重的点了点头,眼前是金灿灿的阳光,自己身上正披着一件温暖的警服,这些无一不证明自己所处的是一个清平世界,这里虽然每时每刻都会发生罪恶的勾当,但是绝对不会是存在影视作品里经常描写的邪恶力量。
两个人走出了很远,也没什么发现。
陆舟的鞋子里已经被露水彻底打湿,莫思沐走起路来也有些摇摇晃晃,陆舟这才发现莫思沐的脚上竟然穿着一双高跟鞋。
“思沐,你等等。”陆舟叫住了莫思沐。
莫思沐的身边有一片迎着朝阳盛开的野花,陆舟每向前走几步就可以闻到沁人心脾的花香。
“怎么了?”莫思沐回过头,眼里带着好奇和疑惑。
“我背你吧,再走下去,你的鞋子该废了。”走到莫思沐脚边,陆舟蹲下了身子,把宽阔的脊背展现在莫思沐眼前。
“你要背我?不用吧,我能走,大不了……”
“别说了,快上来。”
“好吧,随便你。”莫思沐脸色绯红,趴在了陆舟背上。
陆舟背着莫思沐向墓碑方向走,两个人忽然沉默了下来。
过了很长时间,莫思沐说:“我不回美国了,再也不回了。”
“为什么?如果有研究成果,你可是很有希望拿诺贝尔奖的。”陆舟害怕脚底打滑,走的很慢。在他的视线尽头墓碑树立的天地间,墓碑的斜后方有一个大土坑,孙大勇、小刘等人正围着土坑忙碌着。
“其实我一直拿不定主意,直到刚才,我趴在你背上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有了答案。”莫思沐的声音很轻柔,像说梦话一样。
“答案?”陆舟回头看了她一眼。
莫思沐仰头望着蔚蓝的天空和绵延的海岭,在陆舟耳边说:“你知道什么是海枯石烂吗?就是我们现在这样子。”
“快,按住他,按住他!”
远处围着“大土坑”的人们忽然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