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醒来之后,顾文秀说过要给铖王生一个孩子,却一直不曾怀上过,她也一直没太在意。毕竟她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去的人,在她心里孩子有一个就够了。
况且,他们的女儿邓玉娴本就乖巧,也很得她的心,她只是心疼铖王后继无人。
没个可以继承王位的世子。
但是铖王却心疼身子骨不好,一直都很小心,不敢真的让她怀有孩子。
她心里自然明白,甚至有时候,她也试探着向铖王传达一个她还能生孩子的事情,但都被铖王糊弄过去了。
到后来,她也就不执着于这件事了。
两个人在一起,能过得幸福就够了。
至于有没有儿子,她也不再执着了。
要说,她一辈子最后悔之事,就是在大岩村之事没能好好的将自己的女儿安顿好,没能让她有一个好一点的童年,甚至还让她备受苦难。她也曾怨过铖王,这么多年都没顾虑过他们的孩子,但……若是她站在铖王当年的角度上,虽然不会做出跟铖王这么不管不顾的状态。
但也不会做得很好。
归根结底,还是她太过大意,没能防住那些心怀鬼胎之人,才导致她和女儿骨肉分离。
也让铖王在望山深处守了她十几年。
她的记忆丢失了,可她还是再一次爱上这个在旁人面前沉默寡言,在她面前却喜欢絮絮叨叨的男人,纵然他已从翩翩少年郎变成了一个散发着成熟魅力的中年大叔。
她还是爱上了他。
她无比享受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也心疼他十几年如一日的守候,她想……这世间最极致的爱大概就是如此吧!
守着一个极有可能会破碎的梦,却甘之如饴,一直相信自己的爱人会回来。
她想,若是她,或许她坚持不了这么多年,她太贪恋人世界的美好。
可是她的男人铖王做到了。
在最美好的年纪,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权势和崇高的身份,带着她就进入了望山,从文能出口成章的翩翩君子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坚毅男人。
她不知道铖王这么多年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但她知道,她这辈子再也不想跟他分开。
若是他们要有一个人先走,她希望是铖王,因为失去心爱之人的孤独和痛苦,承受过一次就够了。
她也舍不得让他再承受一次。
她的身体养了两年有了好转,她的记忆也慢慢的恢复了,她说她要到处去走走,铖王便二话不说的带着她走遍北凌,她说她喜欢小孩,害怕孤独,其实她本意是想再替他生个孩子。
但他却模糊了她的意思,将铭儿带在了身边。
顾文秀知道,这是他无声的抗拒,他人到中年,早已不在意会不会有儿子继承他的王位,他最在意的就是她。
娴儿最初不愿认下他这个父亲,他内心也是痛苦的,但是顾文秀知道他只是不想将痛苦说出口,便只得默默地承受着女儿的怨恨。
他也明白自己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并没有资格去寻求女儿的原谅,他笨拙的想要跟女儿亲近一些,即便是说上一两句话也好,但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顾文秀时常见他因为被女儿或埋怨或淡漠的望一眼便会心情低沉一整天。
顾文秀心疼他,心中也对女儿愧疚。
她耐心的一点一点的教会铖王跟女儿交流,后来女儿认他了,释怀了,再也不想去怨恨任何人了,当时他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将喜悦表现出来。
但是,顾文秀知道,那一个晚上,他一夜没睡着,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整夜。
后来。
他们带着铭儿去了北凌,两年间他们夫妻带着铭儿将整个北凌走遍,铖王教导铭儿的时候全心全意,或许是出于对外孙的喜爱,但顾文秀知道他更多的是对女儿的愧疚。
她愿意叫女儿娴儿。
但铖王却固执的唤女儿馨儿,因为北馨虞才是女儿跟随他的姓氏。
整个天下,或许也就他跟北凌国君会这般叫女儿的名字了。
后来,女儿怀孕了,他们夫妻又带着铭儿回了赫铭皇都城,守着女儿生产,他们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四个外孙和外孙女。
铖王害怕顾文秀孤独,便决定在皇都城定居。
一定居便是十年。
这十年间,铖王倾其所有的教导铭儿,丝毫不敢怠慢。
也让顾文秀享受了天伦之乐,时常跟外孙外孙女还有女儿一起出去游玩,其乐融融。
看着顾文秀脸上的灿烂的笑容,铖王偶然会想起那孤独守护的十几年,那时候的绝望和恐惧,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一般,让他觉得很值得。
苍天有眼,让他的等待有了好的结果。
他用十几年的等待,换来余生与心爱之人相守,那些冰冷的感觉似乎都变得温和起来。
但在铭儿已经能独当一面之后,顾文秀突然提出想要再出去走走看看,他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在皇都城的这些年,他除了精心教导铭儿,便再无其他事情做。
而他身上的本领已经全都教给铭儿了。
他的心愿已经了却了。
便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他们去城外,给顾文秀的亲生父亲顾郎中上香之后,他们去宫中给女儿辞别。
邓玉娴听闻他们要离开的消息,沉默了很久之后,只说了一句:“不管你们身在何处,记得写信回来,让我知晓你们一切安好。”
跟女儿和孩子们吃了一顿团圆饭,出宫后他们连夜离开了。
不是他们不想再多看女儿和孩子们一眼,而是他怕顾文秀见不得离别的场面,会心生不舍。
当然,坐在马车上后,顾文秀也确实哭了。
铖王只得将她搂在怀中,轻声安慰:“没事的,我们的身体都还好,再活个一二十年不成问题,你若是特别舍不得,我们现在就回去,就当今日所说之事从未发生过。若要走,等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为夫便再带你回来。”
这一年的铖王已经五十五岁了,头上已经长出了花白的头发。
而顾文秀也已经五十岁,但是看着也才四十出头的样子。
自此,他们去了很多地方,一路走一路看,什么时候累了就歇下来,想走了便走,想停便停。
夜深人静时,顾文秀躺在铖王的怀中对他说:“相公,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便是选择了你,最惭愧之事便是没能给你生个儿子,但现在……我最想做之事便是与你一起慢慢变老。”
铖王点头,笑了笑,他颇为怀念的说:“是啊!当年你跟随皇兄去往北凌之时,皇兄便心悦你,我爱上你的时候便知晓你对皇兄也是有了心思的,但你一直顾虑着皇兄三妻四妾,这才让为夫钻了空子。”
“哼,你还说!”顾文秀一听这话,立马握拳捶了捶铖王的胸口,酸溜溜的说:“你自己不也是小妾成群,若不是你迷惑我哄骗我,我又岂会上你的当。”
一听这话,铖王的眸光瞬间变得幽深起来。
他将顾文秀的小手握住,低叹了一声说:“遇见你时,为夫已经年过二十了,别说本王是皇子,即便是大家公子也没谁屋内没个女人的。若不是那几年为夫一直镇守边疆,指不定早就已经册立正妃了。没遇见你之前,为夫从未想过有几个女人有什么大不了之事,但在得知你很介意自己的男人三妻四妾之后,为夫便将后院中的女人全都送走了,并且下定决心此生只要你一人了。”
铖王说着,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来:“为夫当时就在想,若是你因为为夫曾经有过别的女人而不愿拒绝为夫的话,为夫就将你绑来成婚入洞房,届时你就算是反悔也没用了。”
“那你在婚前也没让我知道你有别的女人啊!”一说到这个顾文秀就来气,成婚前铖王这厮就总是往她跟前凑,花言巧语说尽,她在哪里哪里都有她。
她还特地去打听了他的事情,探听到的消息是他后院无人,她便下意识的以为这人洁身自好,便在他猛烈的攻势下松了口。
可谁知道,成婚之后,她才在府中下人的口中得知,他不是洁身自好,而是为了哄骗她将所有的女人都赶出王府了。
气得她嚷嚷要和离。
她虽然介意他有过别的女人,但是最介意的还是这人竟然无情的将伺候他多年的女人轻易赶出府去,虽然因为他还未册立正妃,还未有嫡子出生,那些女人尚未给他生下孩子。
但到底也是床上关系吧!
他竟然能随随便便的就赶出府了。
那么……她这个新婚妻子,是不是让他过了新鲜感也能被无情的抛弃?
她吵着嚷着要和离,可把这男人给吓着了,卑躬屈膝的给她认错,他恨不得将整颗心都捧在她的面前。
当时,他是这么说的:“我整个心都给了你,费尽心机才娶到你,我是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就算是我死了,我也绝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自从你嫁给我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应该清楚这辈子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你恨我也好,你怨我也罢!曾经做过的事我无法挽回,但是从今往后我只会有你一个人,你要是真的很介意……打我骂我都行。”
顾文秀哭了一整夜,后来倒也想通了。
既然都已经成婚了,婚姻不是儿戏,何不信他一回?
好在,他说到做到。
终其一生,都不曾辜负了她。
想起那些过去的事,顾文秀不免笑着轻叹了一声:“那些事都过去几十年了,现如今想起来,竟恍若昨日发生一般,一转眼我们都老了。如此,你也算是此生不负我了。”
铖王笑笑,将她又搂紧了一些:“是啊!岁月不饶人,我们都老了。此生我做得最对的事便是不曾负你,若有来生,我定要再娶你为妻,下一次……我再也不会糊涂了,终其一生,只等你!”
“这可不行,下辈子我得做男人,换我等你吧!”顾文秀笑笑,抬手摸了摸铖王眼角的皱纹,笑得眼含泪珠:“老头子啊!这辈子你等了我十几年,又守护了我几十年,待我始终如一,下辈子就让我来等你吧!下辈子我做男人,你做女人,让我好好疼爱你,可好?”
“好,那下辈子,你一定要早点找到我,不然我会等不及的。”铖王笑笑,凑过去在顾文秀的脸上亲了一口,感慨的说:“那些等你的时光跟陪在你身边的时光比起来,不值一提。你不必觉得亏欠为夫。”
说着,他眯着眼睛沉默的想了想,便摇头道:“老婆子,若是真的有下辈子,我也会坚定的走到你身边,因为我舍不得你等。等待的岁月太过漫长,也太痛苦了,这种痛我受过便好,你不要再受一次了,不然我定会比你更痛。”
“这么说来,我倒是希望我们谁都不必等。”顾文秀笑笑,开始天马行空的想象:“你说若是我们生下来便认识,我们刚巧是青梅竹马呢?从小一起长大,这样我便能看住你,定然不让你有多看别的女人一眼的机会。”
“哈哈,这个好!”铖王听闻此话愣了一下,片刻之后哈哈笑出声:“那便如娘子所言,下辈子一定看住为夫,不要让为夫去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哎,不对,下辈子我做男人,你做女人,是不许你多看别的男人一眼才对。”顾文秀纠正这话,片刻眨眨眼,眸光一闪笑出了声:“哎,还是不对,这般说来……若我成了男人,岂不是就可以三妻四妾了?啧啧啧……不错不错。”
“你想都别想。”
她的话才刚说完,铖王就捏住了她的脸颊,没敢用力只是轻轻地捏了捏,故作阴狠的说:“不管你下辈子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许多看别人一眼。看来我下辈子得多盯紧你了,不能让你被别家的猪给拱走了。”
“放心,我只给你一个人拱,不管今生还是来时。”
“算你乖。”
铖王笑笑,然而他笑了一下之后,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蹙眉说:“娘子,你说谁是猪呢?”
“哼,谁是谁知道。”
顾文秀骄傲的抬了抬下巴,一脸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