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也是宗室王爷,虽然没有多大实权,地位也是在的。
司沐地位虽没有李柯高,但实权却是甚于他的。听到李柯的斥责也不惧,将手中的花枝往山下一丢,双手抱着冲着李柯作揖,“是下官失礼了,王爷恕罪。”
他的声音很低,空地之外倒是几乎听不到。
李柯再一次压住心上的火气,然后直起身子目光沉沉地看了眼司沐。
温青梧在一旁,幂离遮着的眸子将又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心中很是明白这事儿不关自己事儿,压根不必管。但当李柯那般沉沉地看向司沐时,她又有些心悸。
虽然如今李柯只是个闲散王爷,但前世就是这个闲散王爷登上了龙椅,成了天子。司沐这般得罪他,他不明了,但自己大约是知道个究竟的。
若是真的让司沐得罪狠了,往后等李柯登上九五之尊,真正受罪的就是司沐了。
李柯没有再接司沐的话,也没有让他起身,须臾之后恢复了神色,将手里的折扇插到腰间,一边抬手去理头发,一边状似无意地道,“司将军不是跟着兕子么,又跑回来作甚?莫非什么事儿比父皇的吩咐还重要?”
他说着,突然想到什么,手中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温青梧。很快又准备收回目光。
“回王爷,晋阳公主下官已经安顿好,这边还有王爷才人和高阳公主,更是放心不下,便过来了。”司沐回得一板一眼。
李柯道:“这边有我就行了。”
“保护王爷也是下官的职责之一。”司沐顿也不顿就接道。
李柯一噎,然后若有所思地瞧了眼司沐。
就这一眼让温青梧心里头警惕起来,直接上前拉住李柯的手,向着桃花林子里头走去。比起山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林子里安静了许多。
“你作何?”李柯不解,头发还散乱着。
司沐在后头看着温青梧那么自然地牵过李柯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埋下头,目光幽深却也沉默着。
跨过小溪,温青梧转头问李柯,“你会绾发?”
绾发是不会,不过“能绾个大概。总比现在这个披头散发的好。”李柯说着,又想起司沐的无礼,哪儿能这样把他扯成这鬼样呢。
他出门连个丫鬟都没带,就带了以春生为首的两三个小厮。
温青梧没有在多说,一路拉着李柯进了桃花林里头,直至看不到了山路,旁边人烟也甚少,除了偶尔携手从林子里走进走出的少男少女。
周身也有在溪边春浴的,或是躺在桃花树下卿卿我我的,这边温青梧这群人倒是显得不起眼了。
桃花树下散落着一两个树桩,温青梧拉着李柯到了其中一个树桩上坐下。
“我会绾。”温青梧说道,将李柯按在了树桩上。
女子的头发她不怎么会绾,但男儿的发式她倒是信手拈来。前世身边没有丫头,又是战火纷争国家动荡的年代,许多时候并不能去享受生活,连每日的绾发急了也是自个儿上手。
久而久之也就会了。
“你会绾发”李柯很是惊讶,“不是你们女儿那般的头发呐,是男子别笄的髻。”他有提醒道。
温青梧没有回应,直接上了手,将李柯头发打散然后认真捋了起来。
“还倒是嫁作妇人的才会绾男子青丝,你年纪轻轻却也会。难得了。”李柯任由温青梧给自己绾发,心情颇好,方才的不悦也因为温青梧的主动消散了。
过了会儿,温青梧收了手,整齐的青丝绾在头顶,玉笄查过清清朗朗。李柯走起来跑到静水的小谭里瞧了瞧自个儿,然后相当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头看向温青梧,“你绾得比早上的丫头还好。”说完回头时又极其小声地加了一句,“若是往后日日都能给我绾就好了。”
温青梧被幂离遮着的脸泛红,也不知为何,习惯性地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司沐。
这一看吓了温青梧一跳,只见司沐整张脸都是黑着的,目光定定地看着照着水潭的李柯,竟然都带起了恨意!
与平日里板着脸的淡漠不同,是真真的恨意。
温青梧心惊,往旁边一步挡住了司沐的目光,司沐收回目光看向温青梧,幂离之下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但即使看不真切,那一瞬也足以让司沐的沉郁忽而见柔成春水。
恨意霎那消失之后换上的是委屈和自卑。
温青梧看得极其不舒服,心里头就像是堵着了似的。她从没见过哪个人变脸会变得这么快。
温青梧撩开了幂离,看了眼司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又放下了幂离回过了头。
但即使什么都没说,司沐心情也变好了起来。就那么单纯的一眼,似乎是想要安慰,或者是解释?司沐不懂,他也不想懂。至少按照他的想法来,会让人好受很多。
前头的李柯已经照完了水潭,很是自然地就要去牵温青梧的手往前走,却被温青梧躲了开,“王爷,自重点儿。”她说道,声音没有多严肃,反而让听的人被拒绝也生不起气来。
李柯收回了手,从腰间掏出了折扇潇洒一打,“这话以前你对我说我是极为上心的,如今么,”他说着笑了起来。
现在他就是觉得自己太自重了,不然成心约好的晚上他都不敢去。
说罢李柯回了头,一手打着折扇一手背着身后,也不多纠缠,向着桃花山中走去。
高阳带着小内侍晚青和荷叶在桃花林里头跑了一大圈,折了一手的桃花,头上还顶着那朵红灿灿的芍药花,好生欢喜地从桃花树后跑出来。
柳叶跟在一群人后头也笑嘻嘻地追赶,手里拿着枝桃花,头上也跟着别了的。柳叶比高阳还小一岁,但身子骨看起来也差不多。
高阳随性的婢女荷叶穿得是右衽的纱织春裙,不是襦裙,是单单的纱裙罢了。这样的裙子是奴婢们外出穿得,方便服侍主子的同时又姿态得体。但就无法跑来跑去了。毕竟奴婢是没有资格风风火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