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个回事哩不会真如老太太所说吧“

“婶子……老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翠……小翠竟然是杀人凶手！天啦！”

“原来人死了。竟然真的会变成鬼。我的妈也。回去得赶快给祖宗上香哩“

人群骚动。此事简直骇人听闻。大家伙不自觉便和左右的人嘀咕讨论起来。

韩林冷漠扫视着众人。慕容榆倒是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不晓得该说什么。

见仙人不发话，自家老爷也不说话。胖管事只能甩手干看着。

第一次见鬼，众人惊奇。更惊奇的便是这鬼竟然是熟人！

只要是这大宅子里的，谁人不识得老太太呀。

刘老太虽然五官被烟雾缭绕遮着，让人看不大清楚。可仔细瞧那身穿着打扮。特别是那带花儿的补丁，漂亮的衣襟，挂了金丝的衣领。

“这不就是老夫人下葬时候穿的那件的万花寿衣嘛。”当时便有仆人喊道。

韩林倒是不晓得，老太太身上这万花寿衣，可讲究着呢。众人岂会不认识。其他不说，就补丁上的花朵就不简单。密匝匝的针脚弄成奇异的花边儿。都是他们感激老人家恩德，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一朵花儿便代表与亡人的一桩往事，一笔恩情。

密密麻麻数去，虽然不一定真如名字“万花寿衣”那般有一万多。但几千朵花肯定是有的。

有人感叹道：“老太太生前真的是一个慈祥和善的老人啊。不该遭受此罪的！”

韩林伸手指了一下胖管事。惹得胖管事茫然四顾，不知道仙人是何意思。但是见得韩林又望了一眼刘老太，这才恍然大悟。

“刘老夫人是一个苦命人啊。她独自抚养遗腹子刘老爷长大。最开始沿街卖豆腐，靠着百家饭才把老爷辛辛苦苦地供大。后来老爷做生意发达了。老夫人就把那豆腐铺子盘给了过不下去日子的短工家里。正是四夫人家呐。”

便有其他人插嘴道：“老太太不忘本啊，时刻记得咱们街坊邻居们的好。她经常帮助乡里乡亲，修桥铺路，供贫家子弟读书。我记得，二夫人的哥哥进京赶考的盘缠都是老太太资助的呢。”

一个多嘴的婆子也是接过话来说道：“对对对！老夫人！好人啦！别看刘家做了米面生意。遇到灾年开仓救济施舍米粥那是常事。三夫人家里就是某年兵荒马乱，遭了灾逃难到我们这里的。后来得了老夫人的扶持，才在这里安定下来。而且，更是古道热肠。路上遇到谁有个麻烦事也是尽心帮助。听说与不少人结了善缘哩。”

这个韩林倒是知道。清虚门就是这样和刘家搭上的人情。

院子里众仆役大部分都是本地穷苦人，或多或少都承过她的情。此时得知如此好的一个老太太竟然是被人残忍杀害的。大家都接受不了，情绪失控。场面变得慌乱。

瓦工哆哆嗦嗦伸出了手，骂道：“小翠你咋个狗日弄的哩赖子就该把你囔个狗日碍眼的玩意儿吊到外面架子上晒死。”

猪倌一边咳嗽，一边从自己的破筐里拾了一把枣木楔子，朝小翠丢去。嘴里骂着诸如“婊子、贱婢、瞎了眼”一类的话。似乎那几枚木楔子配上了恶毒的语言，就能把她砸死。

女人们更是见不得啦。

“这小翠真是蛇蝎心肠呀。平日里就焉坏焉坏的。没想到啊。她除了用身子勾引男人。竟然还会杀人！天啦！”

“我昨日还和她一起打水说笑呢。哎呀没想到是这种人！”

大家都隔得远远地，借着仙人的威风，发泄着自己的愤怒。

小翠见到人人都龇牙咧嘴吼着要自己偿命，也是吓得精神崩溃。倒在地上直翻白眼。天旋地转，似乎到处都是手指在戳自己。耳边回响着他人不加掩饰的辱骂声。什么梨钉、鸡蛋、菜叶子、臭鞋子、娃子的尿布等等，都在往身上丢。

“别打了别打了。”小翠像个虾米一样蜷缩，只能护住头。她呼吸不畅，觉得自己正在死，灵魂已从脚心逃了出去。她扯着头发，紧紧偎着地面。

目光只能透过手指缝隙看着众人。咬牙、流鼻涕、甩胳膊、吧嗒嘴唇。但都无济于事，止不了众人喷薄的愤怒。

“仙人在此，谁敢造次！”

眼见场面真的太过混乱，韩林运气大吼一声，止住了骚动的人群。

从人群围殴中爬出来的小翠，眼里带着光。瞅见了慕容榆和韩林，便趴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求饶。嘴里大声呼喊：“仙人！仙人。我，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真的，仙人救我！不关我事呀！仙人。”

众人义愤填膺。

“刘老太都说了，她小翠是凶手。她还不承认。还在这里狡辩！求仙人给我们做主啊！”

但是韩林瞧小翠这表现，觉得此事真的别有隐情。不过这事现在归慕容榆所管。他也不便插手。

他只是止住了骚乱，控制住场面。防止有不轨之人作乱。

更传音给慕容榆。

“别发呆了，该你来管管了呀。”

慕容榆这才找回了神。

众人得见两位仙人面色阴沉。于是说话声渐渐都停了下来。就这样立着，继续围观后续事态发展。期待青天大仙人给他们主持公道。

小翠回过头看了眼众人，知道自己今日犯了众怒，特别是看了眼正在落泪的刘老爷，知道此事已经难以善终。

她自己明白，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回头了。

她似乎想通了什么，拼尽全力，一咬牙变了口风恨恨地说道：“我招了。我招了。我全都招了。我错了。确实是我动手杀了老太太。”

众人哗然。

“仙人您听到了吗？这小翠果然是杀人凶手！请您主持公道呀！”

老太太的鬼魂闻言也是动容，戾气随着怨气抖动不止。

慕容榆为人最为正义，看到这等奴婢弑主不为人道的事情，心神受到巨大冲击，当下情绪激动，愤怒地说道：“哦？原来真是你杀了人。那你一直吼着冤枉！哼！小翠呀小翠。你身为奴婢，竟然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事情，你罪该万死！”

小翠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耷拉着头。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

事情似乎水落石出。

正义也即将得到伸张。

然而就在这时，掩面哭泣的刘老爷却是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哭得眼睛通红。

他强忍着止住了泪水，发出了怒号，石破天惊道：“此事啊。怪不得小翠。小翠，不是杀人凶手啊！哎。是我，是我猪狗不如。是我坏。是我狼心狗肺。是我啊！妈！是我，是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