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钩目光骤然阴沉下来,直视齐点睛那双平淡的桃花眼眸,嘴角缓慢翘起,“齐大人这是在威胁我?”
齐点睛淡淡一笑,视线从吴钩身上移开,低头摆弄着手中念珠,“如果你说是威胁也可以,我不否认。”
吴钩闻言盯着齐点睛的淡然神情,目光微微收缩,沉默良久,又缓缓摇头,“宿玟轩是二皇子的心血,我不认为王上,会允许你摧毁它。”
“放心,你不来惹我,我也懒得搭理你。”
齐点睛轻轻搓动着念珠,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相信程之瑾的那十八只病猫现在也只剩下了十一个!”
“十八病猫...十八锦绣...”
廷尉目光凝滞,双目死死盯着齐点睛,眼眸深处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恐惧。
今早十八锦绣死了一个阿禄,他是这十八人中唯一一个查明身份的。现在如果真如齐点睛所说,又死六个,那他现在必须马上停止宿玟轩的所用动作,归于暗处。
警告完吴钩,齐点睛也懒得废话,缓缓起身,说道:“你走时,把你留在廷尉司的三名暗子带走,我嫌麻烦!”说着也不理会吴钩,转身向着后堂走去。
吴钩闻言神色一僵,目光呆滞,三个暗子齐点睛竟然全都发现了。能发现前两个他不奇怪,本来他也没指望这两可以发挥作用,留他们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只是这第三个他是如何看出来的,难道从鬼山下来的人,真的都是神吗?
在廷尉司存放的第三个暗子,可以说是他煞费苦心才埋下的。他将一名妙龄的花季少女,以毒素强行催老,并且毒哑,让她无法说话以至于让人感觉毫无威胁。但吴钩不知道,齐点睛自幼便尝过百毒,是江湖中失传已久的后天鬼童子,可拒百毒,一早便发现问题。
齐点睛缓步向着后堂走去,经过一条略显悠长的廊道。轻轻叹了口气,程之瑾那只大病猫,当真是病入膏肓,竟然又送给他六只猫崽子,不过相信此事过后他可以真正消停一段时间,要不然他这么多年,就真的活到狗身上去了。相信经过他刚刚的震慑,宿玟轩这边,也会迅速蛰伏起来。
将念珠重新套回手腕,齐点睛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显得有些麻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虽然简单,却很麻烦,一边要大批量炼制兵甲,然后训练一批兵卒,还需要大把的钱财。不过都还好,这一切他都已经计划好了。
在任何城郡中,最大的销金窟无疑都是妓院。在这里只要你有钱,即使是乞丐也可以体验,享受到帝王般的待遇。
靖康城同样如此,整个都城有五家妓院花楼,两家开于内城“百花楼和丽皖居”,三家开于外城“香椿园、卿婷轩、凤素馆。”
外城几家暂且按住不提,因为外城住着都是一些小型农户、手艺人,所以消费程度虽然丰硕,并没有多骇人。但内城的两座花楼百花楼与丽皖居,却是不可以不说。
在整个帝都官宦世家中都流传,听曲不去丽皖居,一生无缘天籁音。一夜**百花楼,不羡帝王不羡仙。
这话说的很夸张,难免有些水分,但听曲看舞去丽皖居,这是没错的。丽皖居有数十位训练有素的歌姬舞娘,个个都是曲线妖娆、婀娜动人。在丽皖居的前堂,摆放有这么五座粉红色的纱帐,每天晚上都会有五个,或是歌姬或是舞娘在帐后表演,供各达官显贵猜测取乐,究竟是那位花魁,在帐后表演。若是侥幸猜中,便有可能成为此花魁的入幕之宾,颇为趣味消遣。
百花楼则与丽皖居不同,它是完全以各种美貌姑娘出彩的,百花楼的姑娘来自整个世界每个角落,有塞外民族的异域女子、来自江南烟雨的温柔女子、来自悍辽蛮夷的健美女子,总之你想要什么口味的,就有什么口味的。
另外在百花楼,每三个月都要评选出一位最顶尖的花魁,并且直接以此花魁的名字,命楼名。因此总有那么几个富贵豪绅,为了自己喜爱的花魁一掷千金,为的便是能让她,成为下三个月的楼名。
齐点睛缓步走出百花楼,嘴角放荡笑意消减。抬头望着挂在天边的淡黄月牙,感受着夜晚的阵阵寒意。
齐点睛的谍报组织叫烛龙眼,名字是他自己起,没什么深意。硬说要有的话,就是因为烛龙是师傅给他起的外号。谍报组织是他了解深层世界的眼睛,自然就是烛龙眼。
师傅说过烛龙是最强大的龙,全身长达千里,睁眼为白昼,闭眼为黑夜,吹气为冬天,吸气为夏天,更是可以呼风唤雨。相信他老人家,给自己起这样一个名字,也希望自己可以呼风唤雨。
缓缓闭上眼睛,整个世界陷入黑暗,往昔痛苦的经历回荡在脑海。
深夜幽深丛林中,一道清亮白光划过夜空,径直斩向一旁貌不惊人的漆黑树干。
与此同时,树干后一道清淡灰光骤然闪现而出。面容刚毅,身材略微佝偻的老人,纵身一跃躲开这摧树一击。同时手中同样亮起两道白光,向着摧树人斩去。
左手削,右手随后跟上。左手改削为钉,直钉摧树人头颅眉心,右手随后跟上钉向肩头臂膀。
摧树人神色郑重,瞪着猩红的双眸,紧紧盯着老人肩头。
老人左肩微提,催树人同时举起左手抵挡,老人右肩微提,他又同时举起右手抵挡。
老者左肩突然高高抬起,摧树人头颅向后一甩,身体随着向一旁挪动,老人右手钉空了,定在旁边的一棵树上,将漆黑的树干拦腰钉断。
摧树人绕过树干,一脚踹向老者面门,老者猛的挺身,在半空中弯曲成一个惊人的弧度,同样一踢向摧树人的脚。
“轰”的一声,纯**的剧烈碰撞,周围树木草丛瞬间化为粉碎,掀起一阵狂暴沙尘,以两人为核心不断,向外蔓延。
良久,风沙渐落,漆黑的地面,在夜空中露出它深层的淡黄泥土,老人摧树人同时现出身影。
摧树人就是齐点睛,齐点睛缓缓坐起身,感受着浑身的酸麻肿痛,抬头一阵呲牙咧嘴,望着不远处站着的佝偻的老人,低声道:“师傅,你说你都把功力传给我了,怎么还这么厉害!”
“知道我把功力全传给你,你还这么废物!”
老人冷哼一声转过头,看着弟子略显消瘦的脸,眼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温柔,但转瞬间又消失无踪。
“要不怎么你是师傅?”齐点睛坐在地上轻柔着脚踝。电光火石的白光,他都看得见,又怎会看不见那一瞬的温柔。
老人面容苍老,身形有些佝偻,除了皱纹和白发,丝毫不见其他老态,散发着与年轻少年一样的英气。
缓缓前行,老人走到弟子身前,“能够察觉我的隐匿,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齐点睛淡笑一声,“这么说追踪一课结束了?”
“结束了!”老人点头示意。
“隐匿、毒药、兵法、追踪、刺杀、急救...”齐点睛低头叨念,嘴角缓缓翘起,“不知不觉间,竟已经做好这么多了。”
老人冷哼一声,轻轻点头,脸色没有变化。其实他也很惊讶,也很高兴,只是他不能说,怕某人翘尾巴。
齐点睛嘴角含笑,望着月光下的师傅,似是想到什么,他的笑容逐渐收敛,低头说道:“那件事真的要我做吗?”
老人闻言缓缓低下头,看着面前这个可怜孩子,用力的点了点头。
齐点睛悠悠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祖师爷这是干嘛,非定下这么个规矩。收关,听着是挺潇洒写意,其实难着呢!”
老人微言轻哼一声:“不可罔谈祖师遗训!”
齐点睛低头沉默良久,又缓缓抬头,问道:“师傅,我把四个师兄都杀了,你不心疼吗?”
“我并不认为你能杀掉他们!”
“你对我没信心还让我去,还把全部功力传给我?”
“我想试一试不行吗?”
“试试...把你的徒弟一个个都试死,你很开心?”
“不用都死,死你一个就成!”
齐点睛翻了个白眼,再次低头不理会老人,片刻又缓缓抬起头,“不是,你给我起了个烛龙,这么威武霸气名字,原来对我一点信心没有!”
老人用力点了点头,睁着两只漆黑色的眼眸,时分认真的看着弟子。
齐点睛低头轻哼一声,瞥了撇嘴,“不就是一只强壮的虎,一只胆小的剑猪,一只狡猾的老鼠和一只孤独嗜血的狼吗?有什么大不了!”
老人缓缓坐下,看着面前弟子,“你好好说话,我们还是师徒!”
齐点睛怔怔失神,凝望师傅小小眯成一道缝的眼睛。良久,看着眼睛变成淡黄月牙。
痛苦的回忆萦绕心间,齐点睛伸手抚过手腕,摸到那熟悉的东西,全身在这一瞬间温暖几分。呆滞沉默良久,齐点睛轻声呢喃:“师傅,我想你了,我真的不想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