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恍如夹带着盘须老道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小怜霜啊,记得不要少发怒啊,发怒伤身,记得。
师傅……
柳小姐突然睁开眼睛来,嘴里不由的咛喃了一句。
春琳忙询问起,“小姐怎么了?”
“没……”柳小姐勉强一笑,缓过神来。她知道这是盘须老道在跟她说话,在交代她。
平静心态,柳小姐轻轻掀开车帘,一眼便见车外简修的那张白净的脸,刀削般的轮廓。一想到昨日他的吻,她忙放下帘子,不愿看他。
随在车旁赤马之上的简修刚才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她了,只是他也强装镇定当不知她在看他。
见她回了车里后,他嘴角不由的抿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一路除了休息投栈,十多天后终于到了京城。
大夫人顾氏又在门口迎接,重辉更是急得比大夫人迫不及待想见到柳小姐。
柳小姐下车那一刻,重辉奔了上去,如久别的相公见到妻子般,竟然上前就是一把搂住柳小姐的身体。
简修恍如跟小孩一般吃醋,虽然脸上没表情,可心里醋意十足,“重辉,你不小了,是个男子汉,怎能如此对表姑投怀送抱的。”
允修听了暗笑,脸上愣着诧异的神情,只有他明白四哥的心,可其他人只是当简修的话是随意之色,并未往那方面想。
大夫人顾氏露出一抹慈祥的笑,“重辉还小,他懂什么,快,都进府吧。”
重辉松开柳小姐后,她才抬起眸里看向姨母,可这一次并不像一年前来到相府那般相见姨母的亲情热恋。
她冷冷淡淡,只是为了不让他人看出异样,才朝大夫人躬身一礼,以晚辈再次回来见到长辈之礼。
她的脑海里一直在飘浮着简修的话当年泷水地方官上的折子是相国亲自主事和太后商议而做出的决定。
相国也是当年剿杀瑶民推卸不了的责任。
柳小姐踏进府里的这一步,步子很沉重,沉重的恍如自己到了狼窝一般。
可如今她又得靠住这方有权有势的狼窝。如不去靠这棵大树,她柳飘憶谁还能尊敬的对待一次,或许没有人。
草草的和姨母及张家之人叙叙话,她便以行程累了回到自己的小院紫轩阁。
春琳收拾着她从柳府带回来的几本书籍,都是当年柳知州收藏的书籍。
其中有两本是医书,她将医书带回来,是想闲空时自己多读读,翻阅查找可有什么药草能治疗自己的身体。
她记得行如尘跟她说过的话,她需要续命,命不长久。
是,在盘须山见师傅盘须老道,她也问了寿命,盘须老道已经告知了她,她的命体是和鬼蝶共生的。蝶是短命的,鬼蝶也是如此,活不长久。
这些年来,鬼蝶靠的是盘须老道的精血才能一年一年存活。而如今她要继续活下去,也必定需要精血供养,可她现在是人,怎能经常饮用人血。
就算盘须老道告诉她,不是当饭吃,只需要一年一回,可那也要符合的精血,谁会有,而她又怎么去让那人真诚的给她。
她想到了药理,希望能有一方药剂是能让续命的良方。
回府后,简修便回了都抚司一趟,然后直接进宫见皇帝,上禀在罗定州关于岳风一党的案件。
年轻的皇帝只是草草的表赞了他几句,便回了自己的寝宫。
简修回相府的路上,凌希南出现在他的面前,神色淡然,上前淡漠而道,“喝一杯,怎样?”
凌希南对柳小姐的那抹情意,简修不是不知,那日在相府他直接上门来求婚,落魄而走,已是身受打击。
看来,就算母亲不同意,这凌希南也并未放弃。只是此时他相约自己一聚,简修不明他所以,可他还是点了头,不驳他的面子。
两人来到南街定凰楼,在楼上窗台边坐下。
凌希南叫了几个菜,摆上几壶酒后,神情忧郁的对简修说道,“今日就想和你喝几杯,可给面子。”
简修未说不好,可心不明他的意思,在凌希南举杯时,他还是饮下了一杯。
简修微眯着他的凤眼,冷然而道,“你约我来,不会只是为了喝杯酒吧。”
温文尔雅的凌希南,此时就如失去恋人一般的憔悴忧愁,失笑一声后,直视着简修,“你也喜欢憶儿,对不对?”
简修眉头一紧,他未曾想到凌希南开口便是这个问题,让他有些惊讶,惊讶的是他是如何知道的。
“你一定在想,我是如何知道的吧。”凌希南已经猜出了他的心思。
简修表情仍无变化。
凌希南轻笑一声,笑得悲伤,“在罗定州,你和憶儿在一起的所有,我远在千里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凌希南的话间一直盯着简修的表情。
简修顷刻间明白,他凌希南可是在广东居住了好些年,又怎会没人。看来,从憶儿到罗定州后,他就让人一直在暗处观望了。
“是,还是不是?”凌希南紧追问起,想知道答案一般。
俊美的男人冷冷一笑,毫不掩藏回答他,“是,我是喜欢憶儿。”
凌希南的脸僵硬起来,恍然定格在简修的回话中。他从未想过,一向清冷的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竟然能如此坦然说出喜欢憶儿。
他怔色之后,失心一般的笑,笑得悲伤难过,倒下一杯酒后一口喝下,喝得太猛,呛得他咳嗽。
简修仍旧一惯的清冷,没任何表情。
那股难过的笑停下,凌希南呆滞的看着简修,木然僵硬的说道,“为何要抢憶儿,为何,你张简修难道不知,我凌希南有多喜欢憶儿吗,她在罗定州三年,三年都是和我在一起的,你明白吗!”
“她现在还喜欢你吗?”简修淡漠而道,说的自然而然。
凌希南那丝讽刺简修的笑意再次僵硬起来,没有那般底气的回答他,让他心中无比的刺痛,如刀割一般。好似自己在简修的面前是一个笑话,让他无声的笑。
顿时,两人互望着沉默。
凌希南再次嗤笑一声,“那她会喜欢你吗?”
简修随即回他,“我会让憶儿喜欢上我的。”
凌希南握紧杯子的手在发抖,一字一句而道,“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好,那我们拭目以待。”简修挑起一抹冷意,话过便站起来直接离开。
凌希南控制不住的泪水终于在简修离开的那一刻,难过的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他独自拿起杯,一杯一杯的继续饮着,就算喝断肠,他也无所谓一般。
在那一时,他只说出了一句话,“憶儿,为何要这般伤我……”
喝到醉得不轻,他才从定凰楼出来,身子摇晃的在大街上走。
可他却不自觉的发现,自己竟然走到相府外墙。
夜色暗下,他就这么看着坚固的高墙,恍如从这面墙可以看到那日思夜想的身影。
突然间,他失声讽笑,笑自己。自己上门求亲,她竟然一丝反应都没有。
真的将那三年都忘了吗?
可是三年啊,整整三年。
他脚软的跌坐在高墙之下,让那般心痛就这么折磨着自己。
夜风袭来,北京城不比罗定州,此时微有凉意,可他却并不感觉到凉,还甚觉得浑身发热。
是酒醉的缘故,让他难受。何曾饮酒越来越多次了,他好笑,好像是从憶儿不太理他开始的。
高墙之内,那紫轩阁里的女子,早已经入睡,对这孤身一人在高墙外的寂寞,她又怎会知?
如是此,他傻傻的一直笑,笑到没有一丝力气,恍如清醒般了些醉意,才从地上摇晃的站起来,一步一踉跄朝自己的凌府而去。
刚到府门外街,他的书童金橘儿早已经焦急的等候在府门口,见到主子的身影,急切的迎了过去。
“三少爷,你怎如此喝醉?”金橘儿忙用自己肩膀驾起他,让凌希南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身上,扶着他进府门。
进到府内,府中下人看到忙上前来扶一把,将凌希南扶进自己的院里。
金橘儿将三少爷扶在椅上坐下,忙从桌上倒了杯水伺候着凌希南喝下。
水一下肚,凌希南似乎感觉到清醒了些。
“金橘儿,你陪在我身边多久了?”凌希南软软的无力问道。
金橘儿一笑,“有四年了,三少爷。”
“是啊,四年了,我认识憶儿也四年了……”凌希南苦着脸是笑非笑,笑得凄凉。
金橘儿随着凌希南的难过而难过着,呆呆的看着少爷,看着他那从未如此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