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姐指尖撮着下巴,那双清澈如湖水般的眼眸微眯,嘴角有些冷冷笑。
“小姐在想什么呢?”华樱奉上茶来问道。
柳小姐放下手一笑,“没什么。”
她站起来,华樱奉的茶她未喝一口便道,“随我一道去府上藏书阁一趟。”
华樱忙道,“小姐要去干嘛?”
“去藏书阁还能干嘛,当然是看书。”柳小姐平淡无波的丢下一句话,提裙就往门口走。
去藏书阁的路上,园中草地上,一个粉衣丫鬟正在追抓一条毛柔柔小狗的狗绳。
柳小姐撇眼望了过去,知道那条狗是二夫人王氏爱护的宠物。
那粉衣丫鬟急切又慌张抓不到狗绳的样子俨然让柳小姐心中好笑。
华樱同时看着,掩嘴轻笑起来。
“蠢货,抓个狗都抓不到。”柳小姐忍不住轻嗤一句。
华樱黯然的望了柳小姐一眼,对她如此的轻嗤冷漠有些讶异。
就在华樱愣神之即,谁也没想到,那条狗突然扑向柳小姐。
粉衣丫鬟惊叫了一声。
细微的动作声微响。
等华樱瞪眼看清时,只见柳小姐伸着手挡住了那条毛狗扑来的恶势,而且柳小姐的手正扣着那条狗的脖子。
一双纤细的手指在粉衣丫鬟和华樱的注视下,松手,毛狗掉在地上,死了。
柳小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冷,那双停滞于半空中的玉手缓缓收敛。
粉衣丫鬟惊叫引来了好些个府里下人来围观,在场的人都惊讶着面前所看到的。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这道声音并不是华樱发出来的,而是站在她面前的粉衣侍女。
“二夫人的狗死了,这下惨了。”粉衣丫鬟说这话时不由害怕柳小姐一般的看向她。对她刚才的出手,真的震惊的难以接受。
而罪魁获首此刻正一脸温柔的浅笑,取出自己的手帕轻轻擦拭着手。
如此从容镇定,好像刚才一切不是她所为。
在场所见的下人无不惊讶得愣神呆住,谁都不愿相信柳小姐一个弱女子不仅不害怕,还出手将狗给掐死了。这能是一个弱女子所为吗?
在柳小姐不顾众人神色欲抬步就走时,允修走了过来,他听到惊叫声而走了来。他并未看见柳小姐出手,但却一眼看到了躺在柳小姐脚边的死狗。
“憶儿,怎么了?”
允修走近她忙问道。
粉衣侍女吓地面色惨白,嘴唇发颤,身子哆嗦地不像话,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上。
恶魔!
不…何止是恶魔,她是魔鬼,简直就是从地狱而来的魔鬼!
丫鬟被刚才柳小姐吓得失了神。
柳小姐神情淡定看了眼脚软摊在地上的粉衣丫鬟。
华樱俨然也被柳小姐刚才那般恶狠震惊的没回过神来。在允修问话时,她才恍然醒悟忙解释道,“二夫人的狗刚才扑向表小姐,小姐……”
华樱没再说下去,轻瞟了眼柳小姐。
柳小姐恍如不是她做的一般,神色异常的淡漠。
允修第一反应的是她可是被狗伤到,忙问道,“憶儿,你没被狗伤到吧?”
柳小姐好看地嘴唇吐出两个字,“没有。”轻松随意,正色自如。
允修低头再次看了眼死狗,疑惑不解,“狗……真的是你杀死的?”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眉头紧蹙。
柳小姐脑子很清醒,回他一个字,“是。”
允修眼中布满了惊愕。
轻尔徒手掐死狗,该有多大的力气。显然她应该会武功。
“你会武功?”他疑惑皱眉,在他的印象里,她何曾有武功。
“不会。”柳小姐垂眸,全身散发出来自地狱的冷意。
允修眉头更加拧紧,完全不相信。
“凑巧了。”柳小姐再次补充一句,为自己解释一般。
允修沉默片刻,不再多问,挥手对看戏的众多府中下人道,“都散了吧,这狗不过是自己要死了而已,怪不得表小姐。”
那粉衣丫鬟早已经从地上站起,在允修说这句话后,忙道,“二夫人那里怎么回禀?”她是在问允修。
允修看向她,“本少爷会向母亲解释。”
那粉衣丫鬟才屈身一礼,走开。
柳小姐也再次要离开。
允修忙问,“憶儿去哪?”
柳小姐没回头就道,“书阁看书。”
她话毕,不再理会允修,直接走去,华樱忙跟上。
允修杵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死在地上的狗,随后才唤道早已经走来的伴读随从严崚,“把狗埋了。”
严崚这才上前,低声说道,“表小姐真的不可思议啊。”
允修面无表情,不语。
“允修啊,你这般维护憶儿,下人都说了就是她打死为娘的狗。”二夫人王氏听到最宠爱的狗死了,冷言怒对允修。
王氏面容慈祥,语气却是一片冰冷。
“死了就死了,不过就是一条狗,儿子下次再寻一条好狗送给母亲便是。”允修懒懒的说道。
王氏轻嗤,“你和我亲些还是和那个柳飘憶亲些。”
“都是一家人,不分你我。”允修笑笑。
王氏轻拍了桌面,脸色不好,“一家人也分嫡庶,还不说她只是大夫人的远房亲戚,根本就不算这相府里的人。”
允修不乐意了。
“娘,憶儿哪得罪你了,你也这般不喜欢她。”允修实在不明白。
王氏怎不喜欢柳飘憶,那是有原因。
在柳飘憶从邺城来相府时,那个时候因为她的父母刚亡故,心里难受,见谁都不说话。
一次,王氏轻唤路过的柳飘憶,她不只不应一声,还当没看见一般。完全没有尊敬长辈的意思。
而那次,柳飘憶满脑子在游神,根本没注意到二夫人,也就未听见她的呼唤招呼。
就因为这样,王氏心中对柳飘憶还是不太喜欢。可大夫人宠着,脸面上还是对柳飘憶亲和的样子。
王氏想起这些后冷声回道允修,“我没说不喜欢她,只是她做错事了,打死了为娘的爱狗,自己不来道歉,让你来解释。”
允修立刻说道,“当时儿子也在场,儿子告诉您就可以了。”
王氏轻笑,“这就是她一个表小姐不懂礼尊辈份之分,完全不把为娘放在眼里。”
允修抿了口茶,淡淡说道,“娘说得过于严重了,憶儿可不是这样的人。”
王氏轻笑,“幸好那个表小姐不是喜欢你,不然为娘头疼。”
听到这句话,允修心情顿时失落,蓦地站起,心情不悦的走了出去。
王氏诧异的看着允修离开,紧着眉头。
京师内城九门之一的阜城门外的慈寿寺,是皇室在万历四年大兴土木而为李太后所建的一座尊贵大寺庙。
万历皇帝的生母李太后,朱翊钧即位,是为明神宗,为母亲李氏上尊号为慈圣皇太后。
李太后尊佛信佛,每到初一便会去慈寿寺吃斋念佛几日,向佛祖保佑大明国泰民安。
七月初一,又是一个月的第一日,李太后吃斋念佛的日子又到了。
这一日陪同太后念佛的人,除了李太后点名陪侍的,就只有保护安危的锦衣卫。
而这一日,锦衣卫指挥使常是随同保护太后的安危,也会在这几日里寸步不离慈寿寺。
简修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这样的责任不可怠懈。他随在年轻的万历皇帝身后,同往李太后的寝宫。
在面见李太后,商量这次随同陪侍的人时,简修在一旁认真的听着太后和皇帝的对话。
李太后点名让厂督的养女冯思莹一同前去,原因是听说冯思莹失踪了两日,吓坏了,让她在佛祖面前拜拜,好让佛祖保佑一生平安。
不是说京城没有其他佛寺了,而是这慈寿寺是皇家佛寺,是太后常去的佛院,有着无比的尊贵。
简修在太后提到冯思莹后,恭礼请柬,“太后,臣可否也能推荐一人同去?”
李太后朝他慈祥般一笑,“哦,简修何时也推荐人了。”
在李太后的心里,简修可是从未和谁走得过于亲近,更别说要推荐谁。
李太后和张太居的关系那不是一般的好,张太居是万历皇帝的帝师,也是李太后同谋共商国家大事的人,关系非同寻常。张家人在李太后的心里也还算比较用心对待。
简修拱手垂目而道,“臣可否推荐让臣的表妹柳飘憶一同陪着太后?”
李太后淡想了下恍然记起来了,“哦,哀家想起来了,简修说的表妹柳飘憶可是前任罗定州知州柳贤磷的女儿?”
简修忙应道,“是。”
李太后轻叹了息,“柳贤磷的死,哀家也很难过,凶手如今都还未抓获,简修,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这件事可不能再拖拉了。”
简修再次忙应道,“臣必定不会松懈,尽早将那些杀了柳知州大人的凶手抓获归案。”
李太后再次叹息,“柳飘憶也很可怜,听闻她母亲也去了?”
简修垂礼,“是。”
李太后深深一语对简修道,“那日也让她来陪陪哀家,在佛祖面前多叩几个头。”
简修脸上溢起笑容,忙谢礼,“多谢太后。”
能陪着太后一起吃斋念佛是荣幸,更是想让柳小姐也沾沾慈寿寺的佛缘。让佛祖保护她能健康,远离病痛。
皇帝此时说道,“母后决定好了人选,那朕就让人去传口谕。”
李太后点头,“好,就她们两个吧。”
随着皇帝走出太后寝宫后,简修直接回了锦衣卫指挥使都抚司,为明日出行慈寿寺先一日去清理佛寺。
他让千户李如樟带人先去查探所有可能发生的安危。
如太后在佛寺有任何意外,锦衣卫脱不了罪责,而他简修更是重罪。交代好所有事,他这才骑马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