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冒黎的嘴角浮着一丝笑意,,笑意诡异难测。他手上拿着御史雷仕侦给他的那封信,而桌上摆摊着张沫沫拿给他的张希昂的字画。
信上有的字和字画上的字做比对,沫冒黎相信,信上的笔迹一定是出自张希昂之手,就算不是十分也有八分。
如此,断然可以证明,在暗里想针对他黔国公府的人必然是兵部给事中张希昂。
可沫冒黎一时想不出来,张希昂和他黔国公府并没有深仇大恨,这是为何?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沫冒黎凝望着在寒风中的草木,站在院前树下,沉思良久。心中涌起浓浓的不安,他转身回到屋里坐下,写了一封密信让属下速送回云南黔国公府。
凌府院里。白石砌山,山流水瀑,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白石为栏环抱池沿,池边飞檐亭台,亭台里男子独自饮酒愁绪满面。
一身绿罗青衫的金橘儿站在一旁,不动声不动色,只是暗自揣测三少爷又怎么了?
从昨日起,凌希南便整整几个时辰关在书房,不吃不喝,也不知在干嘛。今日一出来,大吃大喝,还狂饮。此刻已经是饮了第三壶酒了。
凌夫人昨日在书房敲门问,为何不用膳,凌希南狂怒,在屋里发飙,大声嚷嚷,“饿死自己算了!”
凌夫人摸不到头绪,府上之人没谁惹到他,老爷也未责骂过他什么,突发飙是为何?
沉思过后,能让凌希南情绪变化如此,凌夫人只想到了那个女子,相府的那个表小姐。
看来,是两人之间有什么不痛快的事。也对,凌夫人恍然明白,相府送了请帖,柳小姐和张简修就要成婚了,定然是凌希南知道此事才心情不佳,自寻烦恼。
凌夫人没再劝阻,而是在门外还火上浇油,“柳小姐和简修成婚那也是佳话,请帖都已经送来了,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我们要好好祝福,希南啊,你也祝福吧。”
当时,金橘儿真是闷着自己也不敢多语,在门外看着凌夫人这般气自己的儿子,揪心得很。
儿子不开心,凌夫人倒是开心了。哪有这样的母亲。
凌夫人走后,金橘儿恭候在凌希南的书房外,静耳听着里面,以为三少爷会在里面摔东西发泄,可半响什么动静也未有,甚至都感觉不到里面是否有人。
金橘儿担心三少爷会做傻事,殁了自己,使劲敲门,可门紧关着,慌张之下正欲撞开,门突然拉开,金橘儿撞在凌希南的怀里,撞了个满怀,让她下意识的娇红了脸。
她忙退开,紧张询问,“少爷,你可好?”
凌希南面无表情,眉眼低沉,恍如失了半个魂,嘴里自语喃喃道,“无可能了,再也无可能了……”
一句这样的话说了无数次,让人感觉无比凄凉。
“三少爷……”金橘儿眼泪都掉下来了。
他无视着她,游魂般坐在书案台边,就这么坐着发呆,眼神呆滞,什么也不做,呆了好久,久到天黑,久到深夜。
凌云翼在天黑来看过一眼,在门口漠视一眼,什么也不问不说,就只是看一眼离开。离开前交代金橘儿,“好好守着他。”
金橘儿只能恭谨应着。
守了一夜,凌希南僵硬的如一尊雕像,不吃不喝不睡。金橘儿困得不行,打了瞌睡,清晨突然醒来后发现少爷趴在案台上睡着了。
终于是累了。
金橘儿松了口气,给凌希南身上披上厚厚的貂绒,悄声离开,想让他好好的休息。可不想,少爷醒来后又是如此般不珍惜身体。
凌夫人和凌老爷也不来劝阻,就这么放任少爷消逝折磨自己。
从昨日起,凌希南就一句话不说,到此时也是一样,虽然不语,金橘儿心里明白,少爷定是因为柳小姐要成婚了的事,若不是还能是什么。
“金橘儿,本少爷是不是长得不好看,不如那张简修?”凌希南突然问起。
金橘儿茫然回神,从刚才的沉思中拉回精神,一脸诧异的回他,“少爷说哪话,京城以及各地不知有多少女子倾慕少爷。”
事实也是如此,倾慕他的女子不计其数,包括她。
看来少爷真是因为柳小姐要成婚的事了。
因为他的脸还是因为他的才华?真的让不少女子倾慕吗,可为何唯独她,唯独她不在乎了。
可如果她还在乎,他又该怎么办。那夜为何就醉下,做了那让人可耻的事,他该怎么面对她。还有什么脸面面对?
凌希南饮下一杯酒后,咳了好几下,咳得他眼眶迷雾泪洒。
“少爷,别喝了。”金橘儿前去阻止。
凌希南的脸色十分不好看,轻甩金橘儿前来抢杯的手,嗤道,“你若这样,你也离开,无需待在这儿。”
金橘儿收回手,乖乖呆在一旁,不敢再多语了。若她也离开,他一个人该是多么的凄凉。
青石路上,二少爷凌希越缓缓走来,目光落在那孤寂的背影上。
金橘儿忙福身恭礼。
凌希越轻摆手让她离开,他来陪凌希南。金橘儿看懂了,望了眼凌希南才走开。
“怎么,想喝死自己。”凌希越眼透着股严肃,在凌希南的面前坐了下来。
凌希南只是抬眸看了眼二哥,不想说话,又垂目伸手去拿酒壶。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甘堕落了?”凌希越眼神幽暗地看着凌希南。
“二哥,你若是想呆在这就喝一杯。”凌希南沉沉说道,“不然,您也离开。”
凌希越鼻子轻哼一声,“你的心中就这般喜欢柳小姐?”
凌希南抬着他那双幽深的眸子,木然的笑了笑,笑里带着嘲讽,“二哥还未爱过人吧,若二哥也有了心上人,便知希南心里的这般痛苦。”
凌希南笑,醉意的笑,轻舞着手笑,“二哥,你也不小了,该去试试,试试……”
凌希越再次鼻子冷哼一声,“就算我试了,也不会试成你这样。”
凌希南不信,竟然好笑起来,笑得摇头晃脑的,“那二哥赶快去找个女子试试,让希南看看。”
凌希越嘴角扯出一抹玩味的笑,“会让你看个清楚。”
两人笑笑,凌希南心情好了些。
可凌希越突然一句,“我说你啊,若真的这般舍不得她就去抢回来呗。”
此话让凌希南再次陷入纠结寒凉之中。
皇宫,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字御书房。
皇帝朱翊钧正单手撑着脑袋,神情异样的在沉思着什么。
御书房里伺候的太监周安垂目恭在一旁。
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余跃给了周安一个眼色,周安立即明白去端了一杯热茶过来。
余跃从周安手上将那杯茶接过去放在皇帝的面前,低声说道,“皇上,用茶。”
朱翊钧放下撑头的手,拿起茶杯揭着盖子时又在恍神。余跃看懂了皇上的心事,察言观色是他一向来的强项,所甚得皇帝的喜欢。
“皇上是在对柳小姐和指挥使大人要成婚一事在烦恼吧。”
皇帝轻瞥了一眼余跃,冷然道,“什么都让你看出来了。”
“竟然皇上不想让柳小姐嫁给指挥使大人,不如想个法子让那日成不了婚便是。”余跃提出见意。
一语恍似惊醒了皇帝,皇帝向余跃伸出了个大拇指。可突然想到什么般又沉下眉色,“简修可是相国的儿子,相国是朕的帝师,朕能这般对待相国?”
余跃恭维的打起了皇帝心中早就有的忌讳,“皇上真的在乎相国的面子?”
一句话说到了皇帝的心里,皇帝脸色一沉,虽这句话已经犯了忌,可他并未对余跃发怒。
余跃甚知他的心。
朝堂之事,相国威风凛凛,太后和厂督冯保也相当附和,他一个皇帝处处让着相国,早就在心里有丝埋怨。那不敬之心早存于心,只是碍着帝师的面子和相国能力所在,才不去计较。
可毕竟自己是皇帝,做些何事也不应该都以相国的话为原则吧。
余跃的一句“不必去在乎相国的面子”俨然让他有了这个想法。
但,他思量后,还是觉得以目前来说,不能太过明目。
皇帝轻叹口气,“不能太明着针对相国,你懂的。”
一旁在听的周安恭谨轻语提出见意,“快到了那日,皇上把指挥使大人派出京城便可。”
皇帝从椅上豁然站起,眉眼笑开,“周安说的极是,”皇帝满意的笑着,“成婚之日新郎不在还怎么成婚?”
皇帝大笑,“周安,这个主意不错,有赏。”
周安忙恭礼,“多谢皇上,奴才能为皇上分忧是奴才的荣幸。”
静下后,皇帝冥思,以何事让简修出了京城。不能显山露水,还得非去不可。
余跃看出了皇帝的意思,周安同样也明白。
夜幕降临下,郊外漆黑一片。一太监伪装成了普通百姓,脚步匆忙在往林中迈步。
不多时,但听林中幽风哗啦轻响,从树梢上飘下来一袭红衣女子,女子脸上蒙着黑巾,看不清面容,但那双清冷妩媚的双眸让人不可小觑。
她稳稳落在那太监的面前,太监忙下半身福礼。
“你找我?”红衣女子冷冷的淡语说道。
太监垂目低眉不敢瞧上女子的面容,声音轻却极其慎重说道,“皇上心不在相国身上,心有忌惮,可也想有违而之。指挥使张大人的大婚,皇上必想破之,因柳小姐。”
红衣女子一愣,嘴角浮起一抹异样的笑,显然明白过来。
“周安,本姑娘已经替你将绿荷的家人找到了,就在华阴县。”
周安一听,及其感谢,忙道,“周安在这里替绿荷多谢姑娘的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