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飘憶站在屋中央,仆妇丫鬟们正在给她梳头穿衣,搭配各种首饰,春琳站在一旁,微笑着满意地看着她。
小姐今日可真美,她都看呆了。
柳老爷柳夫人在天有灵,看到小姐如今能这般幸福的嫁人了应该很高兴。
穿上大夫人亲自做的那身喜袍,柳飘憶抬起双手微微转了一圈,整个人如同绽放的繁花开放在众人眼前,她问道:“春琳,如何?”
春琳喜悦地道,“美,小姐,你实在是太美了,是奴婢见过最美的新娘子。”
柳飘憶眼角微微跳动着,今日是她这一年来从未想过的日子。能再活过来,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同平凡人一般拥有这一生一次的婚姻之礼。
她未想过可却让她拥有了。
脑海中不自然的想到罗宴,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九泉之下的罗宴会原谅她吗?
宛修站在回廊上,她望着面前的一片莲花池,目光悠远,风吹莲叶动,摇摇曳曳。
这时候,一阵风吹过来,宛修手中的帕子掉在了地上,她蹲下身弯腰去捡,却又刮来一阵风,那帕子又往前飞了去,一直飘到了回廊下的莲花池里的莲叶上。
宛修脸上露着烦闷,走了过去,一手扶着白玉雕花栏杆,踮起脚,一手去拿那帕子,谁知,够了两次居然没有够到,她不禁轻轻叹了口气,不想再去费力。
“我帮你吧,宛修小姐。”耳旁传来一个声音。
宛修回眸见何保林正伸长手去拿。
宛修没阻止也没拒绝,看着何保林将手帕拿到了递在自己面前,才冷漠一笑,一把扯过帕子。
在宛修的眼里,何保林不过是个下人,她一向不与下人过于亲近。更是对下人冷眼相看。
何保林甚知宛修的脾性,未道一句“谢”他也不在意,一脸温润的瞧着宛修的脸。
宛修的唇角隐隐露出一丝讥讽,“你总是看着本小姐干什么?”
“小人只是看看宛修小姐脸上的伤恢复得怎样?”何保林立即解释着。
宛修瞥了他一眼,清冷的目光望着前
方,风吹来,她的黑发轻轻飘起,浑身散发着一种莫名冷凝的气息。
这般的宛修是何保林从未见过的神色,俨然与以前不一样。她的性子变冷了?
回过神,何保林恭敬的轻问,“东院已经来了不少贵客了,宛修小姐不去热闹热闹?”
宛修心中本就窝了一把火,脸上的伤未好,她怎么见人,而这个下人还此般道说,让她没好气的回眸瞪他,“本小姐脸成这样了,还能去见人吗?!”
何保林迎视着她不友善的目光,眼神中闪过一抹沉思,沉吟而道,“小人可以用膏霜给宛修小姐将那淡淡的伤痕遮一遮便可。”
一听这话,宛修眉头淡淡微皱,放低的声音,“真的可以遮住?”
何保林诚恳的点头回应她,“是,保林可以。”
宛修唇角掠起一丝轻轻浅浅地笑容,道,“那快点拿来,本小姐在屋里等你。”
何保林嘴角勾起一抹笑,“保林这就去拿。”
他走近了她一步,他心中有些喜悦。
东院婚宴席。
冯思莹身上穿着月白色芙蓉满开羽纱裙
衫,罩一件玫瑰红灰鼠皮披风,发髻上插一支缠丝镶珠金簪,那下垂的流苏随着走动的步伐轻轻摇曳着,显得娇俏动人。
当她经过那长长的回廊时,不远处的允修神色微妙的变了变,他突然惊异地发现,这个思莹小姐姿态优雅高贵,骨子里散发着一种疏离,冷漠,令人不敢靠近的气势。
总觉得哪不对。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允修愣神,左手抱胸,右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冥思。
冯思莹眼角余光中感觉到了那抹视线,那审视她的视线。
她的脚步轻轻顿了顿,没再继续往前,而是向右侧下台阶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自己再过去往内院再走,或许允修就在怀疑她了。她此时不能去春晖园,说不准允修会跟过来看看。
她走到席桌上,从桌上拿起一块果肉随意自然的吃起,眼角余光中她淡然的往允修刚才站立的那个方向看去,见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回过眸时,冯思莹见眼前十几步之远李毓艳走过。那个女子身上穿着湖蓝戗银米珠竹叶裙袄,戴了赤金花叶发簪,绯色绢花,小巧的耳朵上还戴了副最新的蓝玉耳坠子,清丽而娇俏,也是一个出色的美人。
那个女子可是辽东总兵李成梁的女儿,听闻李成梁可是爱护得很。
李毓艳和张宛修可是在京城众多贵族女子中,两人关系算要好的。
冯思莹的眼珠动了动,提步向李毓艳跟去,快了两步跟上她,在她身后唤道她。
“李小姐这要去哪?”冯思莹笑着问道。
李毓艳单纯的从不过多去猜测人心,盈盈笑道回她,“去看看宛修,怎不见她的人,思莹小姐要不要一起。”
“好啊。”冯思莹毫不犹豫就笑着答应。
一起来到西院清雅阁,冯思莹见宛修正从她的内室出来,打扮得很靓丽,容色也焕发。那日在雨中悲伤难过之情恍惚完全没发生过。
冯思莹瞧上宛修的脸,当日流血的伤口也看不出来了。不过她已经发觉伤口并未好,只是用膏霜遮住了而已,那一块的脸色苍白得很明显。
见宛修看向自己,冯思莹朝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冯思莹的目光让宛修心中很不悦,当日她那般狼狈样,这个冯思莹可是全看在眼里,而且她也是喜欢凌希南的女人。
虽冯思莹的养父是厂督,可宛修却并未多去在乎这些权利,父亲可不比厂督的权利小。她也并不想多去讨好或亲近这个厂督的女儿。
此刻对冯思莹,宛修只是冷言相对,“思莹小姐怎不在东院宴席,跑我这来干什么?”
冯思莹的唇角浮动起一丝微微的笑意,“官家女子还未曾来,思莹在那里待着无聊就来看看你,宛修小姐的身体可是没事了?”
宛修眸间微微一凝,淡笑,“我能有什么事,小女子身体好得很。”
在这个女子眼里,宛修可不想让自己太糟糕,那日被她瞧见,宛修懊悔得很,就怕她说给凌希南听。
冯思莹唇角深不可测的笑了笑,“思莹是个不爱太会说话的人,什么事就算思莹明白也说不出来。”
她完全看明白宛修心里在想什么。这句话就是在告诉她,自己什么也不会说。
宛修一愣,显然听懂了这才对她淡淡一笑,“思莹小姐可真是贵家女儿,真懂人言可畏。”
一旁的李毓艳完全不明白。
冯思莹抿嘴低眸笑了笑,从自己的耳上摘下那红宝石耳坠,“这副耳坠可在京城独一无二,思莹将它送给宛修小姐,思莹觉得宛修小姐更配戴它。”
宛修的眼睛一亮,她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副耳环,是太后赏给冯思莹的。
“你把它送给我?”宛修有些惊讶。
李毓艳惊喜般忙从冯思莹的手上接住,看了又看,然后朝宛修道,“你今日戴上它必定在所有小姐中最为闪亮,定盖过新娘子。”
李毓艳的眼睛都被那耳环给闪了眼。
宛修还是不太相信冯思莹今日竟对她这般好。见冯思莹那肯定的表情这才从李毓艳的手中拿起耳坠,立即吩咐在边上的丫鬟小银,“快给本小姐戴上。”
看着宛修的兴奋,冯思莹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可那笑意下却掩藏着一份她的私心。
她来此的目的,主上交代的目的。
青鸾别院,早已经穿戴好的柳飘憶安坐在屋里等候着简修来接。她有些不安,甚是紧张。
一早连膳食也未用过,吃不下,紧张的吃不下。
相府接亲未到,可青鸾别院的门口出现了两个人。
来人直接向门口守卫说要见柳小姐。
守卫上下打量了眼前的两个男子,摆手道,“今日柳小姐大婚,不见任何人。”
前头的脸色有些苍白的男子温润笑道,“请你向柳小姐禀报一声,就说在下是润泽玉。”
一听到这个名字,那守卫愣了神,思考后才对润泽玉道,“那你等等,容我去禀明一声。”
润泽玉很客气的抬手恭礼,“有劳了。”
听到禀报后的柳小姐怔色的从椅上站起,俨然不信的再次问了一句,“那人说是润泽玉?”
守卫点头再次确认,“他就是这么说的。”
柳小姐的眸里闪过片刻的沉思,才缓缓的道,“让他进来。”
他怎么来了?她有些慌神。可她还是决定见见他,心里也早想知道他的情况。
春琳在一旁提醒,“小姐,今日不应该见旁人,过了今日再见也不晚。”
柳小姐睨了春琳一眼,语气显得十分冷淡疏离,“我的事,你管得太多了。”
春琳哑然,闭口不再多言。
润泽玉进院时,青鸾别院里的众人都瞧着他,带着疑惑探究的表情。
柳小姐在花厅里等候。
在男人踏进时,她随声望了过去。
男人身姿挺拔,美如冠玉,眉宇之间是温润如玉的气度,无形之中散发着一种尊贵
优雅的威慑力。但脸色有些苍白,恍似未休息好。
看到她一身红装优雅的坐在那里,他的心抽搐了一下。
“憶儿今日大婚?”他的声音如清澈的泉水淙淙流过,甚是悦耳动听。
他早就清楚,可却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让她以为他不过碰巧出现。
柳飘憶的目光与润泽玉在半空中对视,她顿时愣了一下,脸上一丝尴尬神情闪过,“是。”
她只是一句轻松的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