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你说我是做梦?哈哈哈哈……”杜飞站了起来,朗声大笑。
“是啊!三十而立,真的是一场梦!”他感慨道:“小的时候,我在这岩云寨长大。我的祖先曾是皇室贵族,大厦倾覆,安有命哉?他们一路逃难,躲进原始大山之中,总算幸存下来。这一代又一代,我们在这荒僻之地刀耕火种,香火延续至今。”
“时代不一样了,我的前辈有很多人走出这片大山,重新汇入历史洪流。到了我这一代,我也很想改变自己,所以才会去往辰州。但是,十多年的不懈打拼,历经磨难,虽然小有收获,成名成家。最终,我还是栽倒了,不为别的,为了一段爱情。”
“你的爱情观有问题,害人害己,结了一颗苦果。”地窖里传出了斯雨兰的声音。
“也许是吧?”杜飞苦笑:“但我不会回头,干脆一条道走到黑,因为我没有退路了,不如死个痛快,可我一下又死不了。你看,说着说着,我又想讲自己的故事了。”
“我不想听。”
“有人想听,我就无妨再说一遍,哈哈哈哈!”杜飞低下了头,摸摸自己脑门。
“你很可恶,道德败坏,一个冷血动物。”
“骂得真好!小妹,我不仅仅可恶,道德败坏,一个冷血动物。我其实是一个懦夫,真正懦夫。你听着啊!不要多嘴。本来,杀死白菲一家以后,我想好了,天亮之前,我也一刀了结自己,黄泉路跟他们做个伴。但是天亮以后,我又怂了!”
“警察全城搜捕我的时候,你知道我是怎么逃出城的吗?我的嘴里含了一根小塑料管,趁着夜深人静,我从内河游出来的。中途差点淹死,但我还是跑出来了,这个不是什么本事,就是一种懦夫行为。”
“逃出辰州,我又能去哪里?”杜飞又开始在屋里来回踱步,不紧不慢:“外面到处都在抓我,我已成了丧家之犬,举目四望,心中一片凄凉。前思后想,唯有回到这个大山里的祖居,才是我的安身立命之所,因为这里已经人去楼空,荒无人烟。”
“我把自己变成一个乞丐,蓬头垢面,邋里邋遢,浑身臭不可闻。一路沿着乡村小路乞讨二十多天,最终走入这片大山,回到当年我出发的地方。只是这里已经变成一片荒芜之地,物是人非,野兽出没,只有我一个人,毫无安定可言。”
“我把寨子搜了个遍,准备在此安身立命。那些被丢弃的、还能用的东西,包括旧的家具、衣服、被褥、锅碗瓢盆等等,我都搬过来了。我要谢谢我的那些乡亲,他们可能做梦都没想到,杜飞又偷偷回来了,回到这个被他们永远遗弃的古老村寨。”
“即便住在这里,我也忐忑不安,担惊受怕。害怕某天警察会找进来,将我绳之以法,送刑场。我是一个懦夫,所以,我在横玉峰搭了一个棚子,感觉心里不踏实的时候,我就会去山躲藏几日,抚平惊魂不定的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扒火车吗?因为我在这里太孤独了!太凄凉了!大山就是一座牢笼,寨子里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鬼魂。我想跟人交流,可是没人听我说话。实在憋不住了,我就自言自语,就像现在一样,不这么做,我很快会成为一个疯子。”
“我实在不能忍受了,决定不惜搭这条性命,也要出去活动活动。可这茫茫的大山里,何处能够给我快乐?后来,我偷偷摸到了棠阳车站,看到一趟趟的列车通过,包括旅客列车。看着车那些旅客,我真羡慕他们,我想告诉他们:自由,真好!”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只是每天晚躲在车站的站房里,偷窥过往列车。每当听到火车开过来的声音,我就激动不已,甚至手舞足蹈。一趟列车驶过,我又盼着下一趟的列车快点到来。这就是我最开心的娱乐生活,你们一定觉得可笑,哈哈哈哈!”
“就这样子,我像野人一样生活。山杂果,水里鱼虾,野兔竹鼠就是我的食物,我在这里苟且偷安一年有余。直到一个月前,那帮盗伐树木的龟孙子偷偷进了这个寨子,我就知道,我的潜逃生活快结束了,我的人生即将划句号。”
“我也很想赶走他们,但是他们人多势众,我是无能为力,他们不除掉我就不错了。他们知道我也不是一个好人,我们彼此彼此,大家心照不宣。他们担心我会惹来警察,我也担心他们干的坏事也会招来警察,我们就这么僵持着,互相提防。”
“但我心里清楚,我的日子已不多了,逃犯都没有好下场。既然已经犯了杀人重罪,再干一件坏事也不多余。我害死了一个白菲,再害一个也没关系。旅客列车有那么多的女孩,乘风而过,何不趁着夜晚扒车去干她一个,死了也做个风流鬼。”
“说干就干。我观察了几个晚,发现半夜只有一趟武汉来的绿色列车可以动手。现在正是夏天,它的车窗都大开着,但是最适合作案的软卧车厢,它的窗户都关着的,只有两头卫生间的窗户是开着的,而且是小窗户,人也钻不进去。”
“很快,我就发现一列车子,它的软卧车厢有个大的窗户,我完全可以爬进去。扒车对我这个习武之人并非难事,何况这一段的车速又非常慢。所以,我推算了它的经过时间,第一天的晚,虽然费点力气,但是,我成功了。”
“车以后,我用两个手指就能拧开包厢门锁,那种三角锁太简单,我练过气功嘛!可是进去以后我却没法下手,因为里面不止一个旅客睡觉,而我不能长时间的留在车。所以,我就只能放弃,拿些面包、方便面之类的食品,回家改善生活。”
“我回到卫生间,再从窗户跳下车去,然后躲在铁路边。我不敢走回去,怕遇到狼,就等一列货车经过。我再扒货车,经过棠阳车站再跳下来,在站房里睡一觉,天亮以后回岩云寨。”
“前面两次,我都没有什么收获。第三次的时候,终于发现一个女子独自一人睡在五号包厢,我想,机会终于来了。要命的是,我刚刚要动手,她突然睁开了眼睛。半夜三更,可能是我这个鬼样吓破了她的胆。她一下坐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张大嘴巴,然后一头栽倒在地,就没气了。见势不妙,我也赶紧跳车跑了。”
“我在山里提心吊胆。一会住在这里,一会躲在山,害怕警察进山抓我。但是半个月过去了,没有一点动静,我想,警察一定觉得那个女子属于暴病而亡。事实也是如此,因为我根本就没有侵犯过她,也没动过她的东西。”
“所以,你又想出来干坏事,结果遇了我。”沉默许久的斯雨兰说道。
“没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杜飞洋洋得意,他停住脚:“楼那位警察兄弟,我的故事都讲完了,你就不要照镜子了,快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