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4505次旅客列车出了泰河车站,逐渐驶新茂岭大坡道。
车速很慢。
江虹坐在餐车窗口,一路观察。每隔一段距离,可以看见一名铁路警察带着一名武警战士,打着强光电筒在铁路旁来回巡逻。他的心里隐隐不安:警力不足,两人一组巡守1000米的线路,白天还行,夜间望条件太差,首尾难顾,漏洞不小。
杜飞是否趁着某一天的夜晚,已经越过了铁路线,跑出了包围圈?
如果那样,那就糟了!
按常理说,他应该没那个胆量,面对军警层层搜山,只可能往里退,绝不敢向外闯。但是,这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杀人逃犯,不能用常规思维判断他。吴方的忧虑有道理,今晚,他说不定就真的会摸到铁路旁边,孤注一掷,扒车出去。
江虹拿起警务电话,拨通夏冰冰的手机:“冰冰,你在几号车厢?”
“我在5号车厢。”
“你叫商川进来。卧铺车厢晚是熄灯的,因为天热,又没空调,车窗都是开的,更需要人巡守。”
“好的。”
“冰冰,硬座车厢虽然都亮着灯,旅客很多,你也不能忽视。小心杜飞从哪里爬进来,混在旅客当中。通知乘务员都出来,不要坐在乘务室里,统统在车厢里巡视,过了田西车站再休息吧!有事立即报告,我在餐车前后接应,你明白吗?”
“明白。”
“警长。”江虹放下电话不久,商川走了进来。一身辅警制服,腰里围着宽边皮带,佩戴警用戒具。
“商川,硬座车厢有冰冰就行了,旅客人多,估计杜飞没有那个胆量。卧铺车厢反而容易出现问题,我们三个需要平衡警力。你和冰冰一头一个,分别守住硬座车厢和卧铺车厢,我来镇守餐车,前后策应,这样比较稳妥。”
“可以,那我走了。”
“辛苦你了!”
“警长不用客气,我很愿意车护乘。”商川笑眯眯的走了。
江虹有点纳闷。这个小子难不成是看夏冰冰了?吴方叫他来护乘,理应先找我这警长报到,接受任务。他倒是好,泰河车站的站台,看见夏冰冰在硬座车厢巡视,直接就去了,只是通过纪纲所长跟我打个招呼,这算什么行为?
邝霞从软卧车厢那一头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本旅客登记簿:“黑哥。”
江虹站了起来:“啥事?”
邝霞甜甜一笑:“没事,初霖要我把旅客登记簿送到服务台去,他在统计旅客人数。”
江虹又坐下了:“去吧!”
服务台在隔壁硬座车厢,靠近餐车的这一头,一眼就能看到,很近。
看着邝霞走出餐车,站在服务台的外面,将手里的旅客登记簿递给了台子里的初霖。恰在此时,谭步高走过来,笑眯眯的跟邝霞和初霖说着什么……
江虹正远远的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突然,“咚”的一声,软卧车厢传来一声轻微响动。
什么声音?有点沉闷,但很清晰,好像不远,就在餐车连接处的位置。
杜飞?会是他吗?他真的会铤而走险,趁着夜色摸到铁路边,伺机扒车外逃?不管怎样,不可掉以轻心。
这段防线夜晚存在漏洞,我都看出来了,吴方不清楚吗?他也一定心中有数,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警力不足,他也只能这样。主要警力都投入了搜山行动,防守力量自然比较单薄。如果杜飞敢靠过来,一定也是摸清楚了情况。
我要过去看看。江虹站了起来,拔出腰间手枪,推弹膛。
忽然,桌子的警务电话响了,江虹一把抓起,只听吴方在电话里高喊:“黑子,我刚看见有一个人突然钻出路边草丛,扒你的车了。他在列车中部,几号车厢我看不清,你要小心。”
吴方亲自阵,正在这里巡线。江虹无暇回答,丢下警务电话,冲向隔壁软卧车厢。
“砰!砰!砰……”
“哒哒哒哒……”列车外面,传来手枪和微型冲锋枪的混合射击声,巡线军警已经开火。江虹明白,他们只能朝天开枪,震慑杜飞,发出警报,断不敢向旅客列车射击。
k4505次旅客列车紧急刹车,停在山谷里不动了。
江虹举着手枪,冲到软卧车厢卫生间的门口,不顾一切,飞起一脚,“嘭”的一声踹开了门。向里一看,奇怪?车窗大开,空无一人。
杜飞,你在哪里?江虹神情紧张,心急如焚。
“啊!”突然,餐车里面传来列车长谭步高一声惨叫,接着就是邝霞一声惊呼:“黑哥!”
怎么回事?
我明白了,杜飞声东击西,逆向而行。餐车里面空无一人,两旁车窗都大开着,炊事员何大壮在内台里看不见他。他想从餐车的外面钻窗而入,然后装成旅客潜入其它车厢。这是一招险棋,说明杜飞已经无路可走,只能冒险求生。
谭步高为什么惨叫一声?糟糕!杜飞扒车窗的时候,一定是被他看现了,那个家伙对他用了暗器。
江虹转身冲向餐车,迎面遇见杜飞慌慌张张跑来,不禁大喝一声,枪口瞄准了他:“杜飞,站住!”
杜飞一看,扭头又往回跑。
江虹不敢开枪。一枪出去,对面就是硬座车厢,误伤旅客不是小事。他果断的手枪入套,追了去,一把抓住杜飞后面衣领。杜飞反手抗拒,两人你来我往,拳打脚踢,在餐车里展开激烈搏斗……
靠近硬座车厢的那一头,列车长谭步高仰面朝天倒在地,浑身颤抖,手里拿着小对讲机。一枚六角飞镖深深扎进脖颈,刺破动脉,胸口满是血迹,喷涌一地。邝霞吓得茫然无措,跪在一旁大哭:“车长,车长,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硬座车厢的旅客吓坏了,远远看着不敢过来,鸦雀无声……
初霖怒火冲天,赤手空拳扑了来,却被杜飞一脚踹进餐桌底下,捂着肚子爬不起来。何大壮举着菜刀冲出来,欲助江虹一臂之力,反被杜飞夺了菜刀,一掌将其劈倒在地,动弹不得。
紧要关头,商川赶来增援:“警长,我来!”
杜飞毫不畏惧,嘴里哇哇叫着,在餐车里蹿下跳,挥舞菜刀,力战江虹商川……
“砰!砰!砰……”
“哒哒哒哒……”车窗外面,枪声依旧,南北两头巡线军警飞奔而来。吴方率先冲到列车中部,试图从7号硬座车厢爬来。无奈车门紧闭,车一片混乱,旅客们吓懵了,无论他在车下怎么喊叫,无济于事。
吴方急得满头大汗。因为列车车门一旦从里面锁了,外面根本开不进去。
正当他们准备强行爬车窗的时候,6号车厢开了一个车门,夏冰冰在门口高喊:“吴支,赶快来。”
餐车里面,江虹渐渐不支,特种兵出身的商川越战越勇。杜飞眼看一群军警正从隔壁硬座车厢赶来,知道大势已去,必须赶紧脱身,找个机会跳车。于是,他使出了最后一招,将手里的菜刀飞向商川,转身跑向软卧车厢。
“砰!”江虹果断开枪射击,杜飞背部中弹,心脏被打穿了。他摇晃了两下,回头看了一眼,“扑通”一声倒在地,再也不动弹了。
“车长,你醒醒啊!你醒醒啊……”邝霞还在哭喊。
“步高!步高!”吴方带着一群军警冲进餐车,不顾一切一把抱起地的谭步高,泪流满面,不停呼唤。
“老…老虎,红旗……”谭步高的脑袋一歪,死在吴方怀里。
“步高!步高!我的好兄弟呀!”吴方紧紧的抱着谭步高,放声痛哭……
邝霞跪在一旁泣不成声,江虹、夏冰冰、商川、初霖、何大壮和一群军警围在一旁,大家脱下帽子,低头默哀。
休班的乘务员也赶来了,大家悲痛欲绝。
谭步高手里的小对讲机响了,火车司机询问:“k4505次列车长,坏蛋抓住没有?我们什么时候开车?不然要晚点了。”
吴方颤抖着手,从谭步高的手里拿起了小对讲机:“歹徒已被击毙。k4505次红旗列车,可以…开车。”
火车司机重复口令:“k4505次红旗列车可以开车,司机明白。”
“呜……”前方,汽笛长鸣,k4505次旅客列车缓缓启动。头顶一弯明月,满天星光,迎着峡山山区浓浓夜色,在高山峡谷中继续向前,向着辰州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