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炕馕还敢用手?
不知道这是有馅儿的吗?
一会那羊肉汤直接滋出来,烫你一脸包。
眼眸深邃的小儿子吃的可香。
虚心受教的阮柔跟在后面学着吃法开始对炕馕下手。
待到她一口咬下去,眼睛都亮了。
因着这个比烤包子小,那馕的厚度也比包子皮厚一些。
但是它吃的不腻了啊。
对于一些吃多了肉就腻歪的人来说,这当中的馅料的分量实在是太合适了。
剁碎的洋葱丁在羊肉块的融合下奇迹般的褪去了自有的辛辣,只剩下了独特的甘甜。
而肉与葱因为高温烤出来的汤汁儿又因为这脆又硬的馕皮给充分的锁在了其中。
又因新疆的麦粉,调和的时候就带着西北冷硬的风格。不同于发面面粉的软糯,这种从食物本身渗透出来的汤汁儿,只被包裹着面皮吸收一薄薄的皮层,就被全锁在了炕馕之中,等待着有人将它们从坑中解放了。
咔嚓呲
这是肉汁儿流进嘴中的细微之音。
一股子浓郁的羊肉香气,弥漫在阮柔的口腔之中,让这位眼睛亮闪闪的姑娘,仿佛进入到了一种十分欢愉的状态之中。
这种烫的恰大好处的温度,正是阮柔愉悦的源泉。
当她将这满满的一口肉汁儿连同炕馕酥脆的外壳一起吃进胃里了之后,她才发出了一声十分满足的叹息,朝着古丽娜大婶比出了一个赞誉的大拇指。
“太好吃了啊!!”
“哈哈哈,好吃你就多吃点!不过我建议你还是留着点肚子,一会那烤羊肉就要好了。”
“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肥羊腰子,一般小姑娘是不喜欢的。”
“这是大婶我自留吃的。”
说到这里,这位吨位着实不错的大婶敦厚的笑了。
她就喜欢大肥腰子的嘎吱有韧劲儿的口感。
谁成想阮柔一听大腰子,那简直比吃羊肉还开心,她赶忙跟着古丽娜大婶的话茬将这腰子的事儿给定下了:“别!婶子,给我留一个啊!我也喜欢,特别的喜欢,大肥腰,多好吃啊,最好周围再带一圈的肥油。”
“将腰子烤的过一些,那些肥油都变成了焦黄酥脆,带着咯吱边儿的那种。”
“那种腰子咬到嘴里,才叫一个香啊!”
“简直了,说是致癌的?我不在乎啊!我可以吃完了再茹素三个月嘛!”
见到阮柔竟然是同道中人,古丽娜大婶就愈发的热情了起来。
她撂下一句你等着,就到院落后边的圆形大炕炉子边上去操作了起来。
偌大的院落,随着古丽娜大婶的离开,立马就变得安静了起来。
此时一直默默无言的大儿子,带着同样已经吃好了的小儿子就从各自的座位上边站了起来,一前一后的对着阮柔打了一声招呼,拎着羊鞭,就往院落的外边行去了。
今儿个周末,学校放假,他们多做一些活计,也让自家的阿妈松快松快。
瞧着这一大一小的默契的背影,看着他们拎着鞭子吆喝着喝喝喝那娴熟的动作,阮柔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忘记了嘴中的美味,不自觉的就想到了另外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跟这两个小小子的背影融合到了一起,让阮柔一下子就记起来,当初她上高中,特意从沈度的技校旁边经过时,不经意间瞧见的那个沈度摆地摊时的身影。
她记得那天的天很热。
就算是到了晚自习下学的时候,也有三十出头的温度。
阮柔手中拎着一瓶冻成了冰坨的矿泉水,看着那个她暗恋已久的背影,却是一步都不想上前。
她不确认那个时候的沈度愿不愿意让她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时刻。
那个在天桥的中央,摆放了一摞手工刺绣的手绢,批发过来的劣质袜子,针头线脑,毛巾枕套的沈度,挂着从不对她展现的笑容,对着脚步匆匆的过客们,推销着他眼前并没有什么竞争力的产品。
那个时候的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勇敢的向前一步呢?
哪怕被沈度更加的厌烦,或是因为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名为的自尊的坎而痛骂几句烦人,也总比踌躇不前的旁观要好啊。
自己可以帮着他一起推销,最起码不会让他感到自己是那般的孤单与无助啊。
啊,想起来了。
想到了自己为什么没有上前的阮柔将最后一口炕馕填到了嘴中。
刚刚涌现出来的一股子的泪意,就因为阮柔大口的咀嚼又给憋了回去。
阮柔想起来了,当时的自己为什么没有上前了。
因为当她觉得她的大度哥哥实在是太热太可怜想要将手中的矿泉水递送给大度哥哥的时候,从天桥的那一头,就跑过来了两个城管。
他们是突兀出现的。
就连天桥上常年盘踞的乞丐与贴膜人都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而这两位一瞧就过分年轻的城管,对着这个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天桥的第一家小摊就下了手。
“城管来了!!!”
“快撤!!”
哗啦啦!!
背着书包的阮柔被距离她最近的小摊贩搡了开来,当她稳住了身形再向着沈度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沈度早已经将铺在地上当垫子的破床单给裹了起来,往自己的肩膀上一搭,两头在脖子中一系,头也不敢回的就往城管追来的反方向开始逃窜。
“闪开!闪开!!”
几块不大的手帕,在小商贩疯狂的碰撞之中从沈度的包袱皮中飘飘悠悠的挤了出来,随着周围人戴起来的风,打了一个小旋儿,就落在了地上。
当沈度发现自己的包袱裹儿有个缺口,用手赶紧捏死的时候,那几块遗落在地面上的货物,已经来不及拯救了。
啪啪啪!
纷杂的脚步从这些布艺制品的身上踩过。
白色的踩成了灰,绿色踩成了黑。
心疼的沈度脸腮跟着颤抖了一下,却只能狠心转过头去,朝着下行的楼梯奋力的跑去。
这一方帕子,摆在摊子上只不过是几块钱的玩意儿。
可这也意味着,掉落了这几块,就等同于沈度这一晚上就白干了。
那时,站在天桥上的自己,有没有感受的到那几块帕子对沈度来说意味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