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还算平安无事,王孙又熬了药,让九无妄给她灌下了,又给她上了药,身体实在熬不住,伤口亦有裂开之兆,王孙不敢再纵着他,只好硬着头皮把他赶回营帐休息了,自己守在应迩床边,等她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的时候,便见一个陌生的男子支着脑袋倚着床沿,已然睡着了,挣扎着微微动了动,便把人惊醒了。
“林大夫?醒了?”
应迩嗓子干燥地冒出火来,只嘶着嗓子道:“水……”
王孙连忙应了声哦,这才后知后觉站起身来去给她倒了杯水,他坐着睡了太久,这一下起的太猛还差点摔着,看着还挺可笑的,将她小心扶起喂她喝了杯水,关切问道:“现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这是哪?你是谁?”
王孙微微一笑,这边放下茶碗向她道:“在下姓王名孙,是宫里新派来的太医,顶替沈院正的,这里已是轩辕营中,林大夫安心,如今九公子和军中上下在下都已经妥善治疗过了。”
应迩脑袋里发懵,微微歪了歪脑袋:“王孙?”
提起自己的名字,王孙也是无奈一笑:“若别人说我这名字奇怪,有追名逐利之嫌便也罢了,怎么?林大夫与我同为医者,熟习药典百草,还不知我这名字的深意吗?”
“莫不是……黄芪的意思……”
王孙温和点了点头:“正是,黄芪别名,叫做王孙。”
应迩惨白着小脸温和一笑:“一听就是个……医药世家才会取的名字。”
王孙别过头,笑了笑没再搭这个腔,见她还脸色苍白咳嗽不止,便伸手又扶她躺下:“林大夫病得不轻,今日军中有我在,你便好好养病,我听军中将士们说,你在军中只替二十天,如今还剩三天罢了,便不必忙活,养好你自己的身子才是上道。”
有了沈决明的前车之鉴,应迩对太医没有任何好感,听他这么说,立马生起气来:“王太医这是怀疑我的医术?”
王孙却噗嗤一笑:“我只是担心你身体不好,而且,你一个姑娘家的,总在这帮受伤的大老爷们中间转悠,总归于你清誉有损。”
“什么……?”应迩一惊,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这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女儿之身的!
莫非……
应迩垂首就要查看自己的衣服,王孙知道这姑娘定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别这样盯着我看,我可什么都没做,我是诊脉诊出来的,至于药,是九公子亲自给你上的。”
“九无妄?又是他!”
上次在山洞里扒了自己衣服还不够,这次居然……
她浑身都是冻伤,他给自己上药,这不等于他这次不仅把自己看了个遍,还顺便全摸了一遍吗?
她把牙咬得咯吱直响,脸上红的能滴出血来,王孙却捕捉到了另一个重点:“又?”
应迩一愣,脸更红了,连忙转移了话题:“那军中中毒的士兵们呢?”
王孙知道她故意岔开话题,便摇头一笑:“用了你留下的配方,如今已经解了毒了,不过我不大懂,你既然已有了配方,为何不第一时间为他们解毒呢?”
他要是再来迟一点,这些中了毒的将士怕是都要马革裹尸了,当然,这半句,他没敢告诉她。
没想到应迩闻言却是瞪大了眼睛:“我的配方?”
“对啊,你帐里桌上最上面的那张嘛。”
……什么?
那张是江寄北给的啊!
“好啊……我算计江寄北,那小子也在算计我,我给他的布防图是真的,他给我的配方也是真的。结果没想到,阴差阳错,他中招了,我没中。”应迩立马反应过来,江寄北也和她想到一处去了,他也知道自己绝不会轻易相信他,所以,和她一样,他也挖了个坑想让自己往里跳,她也确实聪明反被聪明误,折腾了好久,演算来演算去的,迟迟没给将士们解毒,但最后却误打误撞的,让王孙帮她把这个坑又给填上了。
王孙歪了歪脑袋,一脸懵懂:“林大夫说什么呢?”
“没什么……毒解了就好,解了就好。”应迩又往被窝里一缩,暖和,但是……因为冻伤浑身发痒,尤其是两条腿,许是冻伤严重,忍不住要去挠。
王孙见她被窝里乱动,一把就把她给摁住了,横眉竖眼的满脸凶悍:“不许挠!忍着!”
应迩只好艰难的将两只手从被窝里拿出来:“好,不挠,不挠……”
“你可上点心吧,你双腿全是冻伤,实在太过严重,若不好好抹药,以后留下隐疾,行走不便,吃苦的可是你自己。”王孙说着拿出个瓷盒来递给她,“这是我自己配的冻伤膏,效果还不错,帮你加了鬼针草,解毒消肿还止痒。”
“多谢。”应迩伸手接过了,打开轻轻一嗅,判断了一下其中配方,心下了然,这人的医术倒是不错,看着也和沈决明那个老不死的不一样,是个好大夫,这便往枕边一放,神思暗转,如同他所言,自己还有三天就可以回京都去治疗小叔叔了,军中又有他这个太医在,自己多休息一会也无不可,便安安心心窝着了,“我身上伤没好透,还请王太医多多费心,让我歇一天,明天便回来帮忙。”
王孙温和一笑:“你一个姑娘家的,多休息几天也没事,军中事务多是与男子接触,还是我来的比较好。”
“对了,男女之脉除了喜脉,严格没有分别啊,你如何诊出我是女子之身?”
王孙微咳一声,别过脸有些不自然的红透:“右关玄沉,浮大而软,是芤脉,典型的血崩之兆,你又无外伤,却血崩,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女子月事了。”
应迩脸一红便瞪起了眼:“你……!”
王孙见她手抓了刚刚的茶杯,连忙往旁边直躲,指着她手挑眉道:“把手缩回去啊,男女授受不亲,再说了,你人在月事中,又受了这么大的冻伤,不易动怒动气,过几天,待你回了京都,记得自己调理。”
应迩脸红着,讷讷应了声哦,又把茶杯放下了,和土拨鼠似的躲进了被窝,王孙见状忍不住一笑,应迩更羞了,羞极了便怒:“你又笑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你的药,是九公子给你上的,他不知道女孩子有月事,闹了好大一通笑话呢,要不是我拦得快,他差点把崔元帅都惊动了。”王孙瞥眼看去,便见被窝里传来了轻微的咯吱声,显然是姑娘气急了,在磨牙呢,笑容便越发扩大了,“不过啊,九公子那着急担心的神色,可不是假的,你们俩,本算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照我看,你们若能凑成一对,也算天偶佳成。”
被窝里伸出只手来,摸了床边柜上的那只茶杯,就砸了过去。
王孙没被砸到,却是知道话得点到为止,笑嘻嘻地捡了茶杯放好就要走,却听身后闷闷传出一句话来:
“他喜欢的人,叫纳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