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汜也急啊,将马车赶得飞快,穿梭在闹市之中惊得鸡飞狗跳,却到底是晚了一步,只见前方熙熙攘攘,火光冲天,四公主慕想容却一身华服,珠围翠绕,狰狞着神色站在那一片火海前,她的亲卫手持长枪长钺将围观的百姓全部拦住了,还驱逐了陆太医家附近的邻居,却独独让人死守了陆家大门,而此刻,陆家宅院已经是一片火海,亲卫们用长枪在远处顶着门,任凭里面怎么拍门也不放开,烧成一片的屋子里传出阵阵绝望的哭号和呼救,甚至还夹杂着小孩子的哭泣。
而满街的围观百姓,人人手里都提着水桶木盆,被亲卫死死压着,却只能缄默一片,无人胆敢出头。
若非亲眼所言,谁又敢信这十四岁的小姑娘,竟有这等恶毒杀伐之心?
“让开!”江汜驾马径直往人群堆里冲去,直接冲散了整个亲卫队伍,直直将马勒在了慕想容面前。
惊得慕想容忍不住后退一步,横眉竖眼怒道:“江汜!”
不要命了是不是!
江汜却抬起头来一派高傲,连礼都不打算行,身后伸出一只苍白而修长的手来,将车帘掀开一看,便被迎面而来的浓烟呛得直咳嗽,却抛下了掷地有声的一句:“救火!”
江汜点头,跳下车来振臂一呼,利剑出鞘:“救火!谁敢拦,杀无赦!”
亲卫们忙将目光投向慕想容,只这一会会的小空档,围观百姓们便纷纷趁机行动起来,挤成了一团,围上去泼水,瞬间将训练有素的亲卫全部冲散了。
慕想容还要拦,却被百姓们有意无意地挤到了边上,亲卫们保护她和慕想宸尚且来不及,谁又有空再去疏散这些急着救火的百姓?
应迩也下了车,眼见着滔天火势和火中孩子凄厉的哭喊,再想起那本真正的医案,哪还顾得上其他,就近夺了路边一人的水桶把自己浇了个湿透,便闷头撞开门,径直闯进了火场里!
周围一片混乱,慕想宸阻拦不及,眼见着她已经被烈火吞噬,下意识要跟过去,便被眼疾手快地江汜一把抱住了:“二殿下!冷静!”
“放开我!”慕想宸要挣,却又哪里挣得过下了死劲的江汜?
“殿下冷静!冷静啊!”他活像是疯了一般,力气大的可怕,江汜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才能堪堪拦住他,只好趁机给周围百姓们使颜色,急得直跺脚,“救火!快救火啊!”
“我看谁敢!”闻言,亲卫们便又迅速用长枪长钺粗暴将正在救火的百姓们拦住了,慕想容缓步走到慕想宸面前,言辞咄咄,目光凌人,“他陆不违,残害弟弟,活该受诛灭九族之罪,你今日拦我,是不是想包庇害死弟弟的凶手,还是说,弟弟之死,你根本有份?”
慕想宸便又冷静下来,那一双深邃的眼如清泉一般汩汩冒着杀气和冷意,深呼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底翻腾的担忧和冲动,只道:“江汜。”
江汜这才敢松开手,转身径直走向亲卫领队,目光凌然,拇指轻拨,利刃出鞘了一截,转瞬之间一出鞘一入鞘,寒芒闪过的瞬间已是一剑封喉不见血:“二殿下有令,救火!谁若再敢阻拦,有如此人,杀无赦!”
慕想容到底不过是个小姑娘,再怎么飞扬跋扈心狠手辣,也没见过这等架势,自然而然后退了一步,但一想起了惨死的弟弟,便又强撑着往前逼近了一步,横眉竖眼生生扭曲了一脸精致的妆容:“江汜!你是不是要造反,连本公主的话都敢不听?”
江汜凝眉,满脸的冷漠和淡然:“回四公主殿下,奴才的主子,只有二殿下一人。”
围在周围的百姓早就一心急着救火,见江汜这手起刀落的狠厉态度,心下都有了打量,忙绕开持枪持械的亲卫便冲上去继续救火。
“住手!”她便又挥手怒道,“陆不违残害皇五子殿下,论罪当株九族,谁敢救人,同罪论处!”
当年太子被杀,父皇不仅下令诛杀应氏满门,甚至还拉上了应予怀所有的师友学生,更是血染了整个朝堂,前后屠杀了近千人,直到将一切反对的声音都扼杀在鲜血里。
那凭什么,凭什么宁儿惨死,就可以不追究陆不违家人的连坐之罪?她身为宁儿一母同胞的亲姐姐,难道不该为这个无辜惨死的孩子报仇雪恨吗?
父皇不做,那她来做就是了!
周围人闻言,又不敢动手救火,只齐齐将目光投向了慕想宸,他拧了拧眉,给江汜使了个眼色,江汜见状点了点头,这便一个转身没进人群急急奔出去了。
他们主仆如今势单力薄,这会林侍医又出了事,最近的救兵,便只有公子府!
“容儿!不许胡闹,连父皇都没有说过要追究陆太医家人,你又有何资格在此草菅人命?不知道天子犯法也是要与庶民同罪的吗?还不让开!”
现在小迩还在火场里,生死未卜,他心里有一万只猫儿在挠,剧痛无比,焦急万分,甚至巴不得自己冲进这火场里!
可他不行,他得保持冷静,只有冷静,冷静才能救她!
“我若是不让呢?我今日,非要他们一家给弟弟陪葬!”慕想容往前一拦,张开双手挡住了去路,回头又向亲卫们使了个眼色,“没我命令,一步都不许退!”
“容儿!我再说一遍,让开!”他亦往前逼近了一步,目光深沉讳莫,杀气如刃如芒,在眼底一点点汇聚,哪还有往日和善的模样?这会小迩闯进火场生死未卜,可慕想容准备充分,这一大堆持枪带械的亲卫在火场前一拦,谁也别想过去!他又是单枪匹马的,就带了江汜一个人还支出去搬救兵了,又如何敌得过他们?
慕想容生生又被这眼神吓了一跳,却是心下一横死活也不愿后退一步:“不让!”
“你难道没有发现刚刚林侍医也冲进了火场吗?就算你要让陆太医一家陪葬,可林侍医也是无辜的!”
“我管他无不无辜!太医院救治不力,我没让整个太医院陪葬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他自己冲进去是自己找死,与我何干?”
“慕想容!”他怒极,伸手抓住她手腕,手劲之大攥得她秀眉一拧,痛苦而狰狞,抬眸却见他眼底杀气浓的骇人,“她若伤了一根头发,陪葬的那个人,就是你!”
慕想容被那双眼骇得后退了一步……他是认真的!
她十分确认,若那个林侍医有个什么好歹,这个人……
真的会杀了她来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