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无情闻言又愤愤磨了磨牙:“那我还不如说我的意中人是你呢!”
要比谁脸皮比较厚,他还没输过!左右应迩那小丫头也不知道自己的龙阳之好是假的!
三无相半点不恼也不气,只淡淡一笑:“行啊,我倒是不介意以后小迩管你叫小婶婶。”
……小婶婶你个鬼!
他脸皮再厚这也遭不住啊!
磨了磨牙无言以对,良久才终于敛了满脸的怒气,认认真真叹了口气:“锦儿幼年丧父丧母,唯一的哥哥也已经亡故,你又何苦为了你自己的侄女,再将她也卷进来?她又何尝不是无辜的?”
何况,如今他在朝堂上出的风头太过,几乎已经引了众怒,再加上公子府名声本就不怎么好,若是真做了他六无情的女人,那锦儿日后……
哪还有安稳日子可过?
三无相却意有所指地挑眉一笑,揶揄道:“还敢说我乱点鸳鸯谱?”
六无情一口气没提上来连连咳嗽了几声,憋得脸都红透了。
……他要气死了!
三无相也不再调侃他了,只挑了挑眉一脸严肃:“所谓长兄如父,大哥故去,二哥失踪,我便是你们的长兄,除了我,哪还有人会关心你们的终生大事。你也不小了,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再说了,姚文胜断然不会放过你那小丫头,她如今已是孤女一个,你想护着她,总也该给个名头才是,难道真要人家给你当一辈子的婢女吗?”
白锦儿虽父母早亡,可她哥哥也是把她放在心尖上宠着长大的,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家碧玉大家闺秀,硬是在些天来干尽了一切下人做的粗活累活,那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朝行差踏错,便再无容身之处。
他不过是一条背负了一世恶名的恶犬,又如何值得她极尽这般的卑微?
三无相见他良久不说话,便又轻轻叹了口气:“无情,你的情况,与无妄不一样,你是可以获得幸福的人,你难道,还打算被这世道绑缚一辈子吗?纵是恶犬,也终有挣脱项圈的一天。人生在世不过数十载光阴,须臾间已走过二十余载,正因为我们前生孤苦飘零无处可依,余生,才得轰轰烈烈,方不留遗憾。”
“三哥……”
他又轻笑一声,呵,谁让这帮不省心的臭小子,都是他弟弟呢。
“总之,你自己想清楚了,便去回了小迩吧。”
六无情起身叹了口气,只道了句知道了,便自拂袖而去,走到门口想起了什么,却复又折回身来:“对了,你难道……真打算就此拆散无妄和你侄女吗?”
三无相噗嗤一笑,目光又落在了悠悠的远方:“生在此乱世,谁也不敢妄谈未来,一个是九公子,一个是小医仙,并非我想要拆散,是这世道拦着,不让他们在一起,但若有朝一日,天下太平,小医仙不再背负血海的深仇,温衍君也不再受九公子三个字束缚,我倒希望,我可以亲自送我的小侄女,风光大嫁,十里红妆。”
……但前提,是大家都能活过这个乱世。
六无情闻言,又微微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回了屋,便见白锦儿一身简简单单格外朴素的布衣,正在收拾着他的书桌,几本书理得一丝不苟,分门别类,桌上用镇纸压好了一方白宣,几只笔都按照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习惯放在了适宜的位置,甚至连墨都是研好的。
自她来了以后,自己似乎便在不知不觉间少做了许多事。
而且,短短的几天,竟已习惯了她的存在。
呼吸间,竟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初见,他在慌乱喧嚣的人群里,撞见一双无助的泪眼,便忍不住出手相助,一伸手把那姑娘拉进了怀里,那一眼,就沦陷了。
所以,在听闻那个姚勇污言秽语挑衅伤害这个姑娘时,他才轻飘飘一出手,剑出鞘,便断了他命根,让他日后再说不出一句下流的话来。
见他站在门口发愣,白锦儿便有些局促地束着手,垂眸轻飘飘唤了句“六公子”,相处这些时日,她总算不再动不动就脸红,但见了他,还是忍不住一颗悸动的心。
她懂他信他,即便他防着自己,她也理解。他是堂堂六公子,如何能轻易的相信一个来历不明之人?
能在此乱世给她这样的孤女一个容身之处,她便感恩戴德了。
更何况,这个容身之处还近在他身旁。
于自己而言,这便是最大的一种恩赐了。
六无情本就一颗心乱如麻,听她这一声低低的唤,便更加手足无措起来,只轻咳一声掩饰了慌乱,别过头应了声嗯。
……他到底该怎么说啊。
他似乎,真的喜欢上这个安静恬淡的少女了……
白锦儿全然不知道他心下烦扰之事,只知道自己不该多问,便淡淡一笑:“公子今晚可还要写折子?入了夜,这位置的灯光总暗些,我去再去取两个烛台来。”
说罢,细心给他拉开了椅子,又将茶盏往里侧推了推,方便他待会坐着就能拿到,这便急匆匆擦肩而过,找总管青锋拿烛台去了。
六无情也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自己坐在了椅子上,发现椅子上还垫了新的椅垫,是一针一线细心缝制的,一伸手就能拿到笔,茶盏也正好放在了写字碰不到,伸手却又能够到的地方,不仅墨研得刚好,甚至于连笔洗都备好了。
想起那日那姑娘在他怀里一双受了惊还蓄着泪珠子的眼,再想起那日茶楼上看姚勇伏诛,他答应收留她时,那一抹灿烂而欣喜的笑意,明媚进他冰封了二十余载的心里去。
若余生,有这么个姑娘,笑着等他回家,比他自己还了解他,替他打点好生活的一切琐事,那他也愿意做这么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