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朝堂之上又怎一个诡异二字了得。
新封的太子还没过足监国理政的瘾,便急急告了病假,而先前因企图咒杀太子被罚了禁足的三殿下慕想霁却被放出来了,放出来还不算,还放了权给他,让他去主持太子的册封大典?
满朝文武便是最老谋深算的顾千秋,这回也是看不懂了。
就算慕想宸想休养身子,也大可以重请慕敬潇出山,把这慕想霁放出来算是个什么事?
还敢把太子的册封大典交给他办?
也不怕他届时当着天下人的面再给他上一次丧礼,到时候就算堂而皇之把太子殿下咒杀了,能继承皇位的也就只有他一个!
但想不通归想不通,该上朝还是得上朝。
文武百官分作文列和武列,浩浩荡荡走进了庄严肃穆的大殿,这便向那高台端坐一身繁华绣袍的人行了叩拜大礼,齐声道了一句“陛下万岁”。
慕敬潇伸手一挥,字正腔圆威严天成:“起。”
百官们这才又发出一阵哗啦啦的衣袂摩擦声,齐齐站起了身,这一起来就惊觉高台之下的台阶上,竟只站着六无情和九无妄两位“义子”!
……慕想霁人呢?
六无情和九无妄对视了一眼也是一脸懵,各自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鬼知道这小子又在闷声作什么大死。
慕敬潇显然也没想到这小子刚放出来第一天,上朝就敢迟到,沉了沉眸子,压住眉梢眼角流露出的怒气,只道:“老三呢?”
郑得喜忙规规矩矩地从他身侧下到大殿中央行了礼叩了首,这才答道:“回陛下,三殿下昨晚上便入宫了,担心惊扰陛下,未曾觐见,这会已在宫门外跪了一宿了。”
慕敬潇闻言嗤笑了一声,怎么着,不过罚了他禁足一个月,还给他罚转性了?能耐住性子在宫外真跪上一宿?他膝下子嗣不多,如今折了长子和幺子,也就只剩一个身体不好的老二和性子跋扈的老三了,他要是真能转转性子,他倒是安心了!
就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让他滚进来!”
郑得喜应了,这便连忙退出去叫人了。
慕敬潇本来就因着他上朝迟到一事心情不佳,见他进来之时,却是更加厌烦了。
……因为慕想霁是一身惨白惨白的中衣,背着几根带刺的荆条一路跪着哭进来的。
呵,负荆请罪啊。
九无妄和六无情对视了一眼,这便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别说,看曾经高高在上飞扬跋扈的三殿下哭得这般凄凄惨惨,还是挺有趣的……
六无情没忍住,挑眉戏谑道:“哟,三殿下这是遭了什么刺激,衣衫不整地就来上朝了?还是把负荆请罪这戏,唱到朝堂上来了?真当这文武百官,都是听您唱戏的市井小民不成?要不要,再给您投几个铜板?”
依着这人往日里张狂的性子,被这么一激便该跳起来了,可今日,他抬头只瞥了六无情一眼,随即,竟呜呜哭出了声,哭声之悲戚生生震惊了整个朝堂。
……这是个什么操作?
慕想霁哭得抽抽搭搭涕泗横流,上气都接不上下气了,跪着从殿门口一路挪到了台阶前,才垂首强忍着哭腔道:“儿臣……自知前些时日,犯下了弥天大错,轻易难以弥补,然不曾想,二哥竟有如此胸襟,不仅不与儿臣计较,还念在兄弟旧情放儿臣一马,此般胸襟,令儿臣羞愧难当,如今二哥又病体难支,儿臣实在……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二哥信任儿臣,愿将册封大典交由儿臣办理,可儿臣才疏学浅,自认难当大任,还请父皇收回成命!此次令父皇大失所望,病时亦未能在榻前尽孝,只能身负荆条,以身替过,来偿父恩,还望……父皇成全。”
说罢哐哐哐就磕了三个大响头,一连串的骚操作下来,惊呆了整个大殿。
……这位,真是他们出了名飞扬跋扈的三殿下吗?
就连慕敬潇也是一愣,负荆请罪还不算,连送到他手里的权他也不要?
……以前论起争权夺利,他可是最能蹦跶的那个。
当下便冷哼了一声:“你知错便知错,真当这朝堂是你唱戏的戏台不成!衣衫不整来此大殿又像个什么样子?半点礼数都不懂,还敢来负荆请罪?还嫌脸丢得不够是吗!”
慕想霁闻言便又低低啜泣出声,一副想哭却又不敢哭的神色,看着竟让人感觉格外的心疼,抬首便悲悲戚戚地轻声唤了句:“父皇……”
这一声宛若孩提,像极了一个犯了错泪眼迷蒙祈求父母原谅的可怜孩子,不知道唤断了多少人的心弦。
站在武列之中的姚文胜浑浑噩噩间,只在这哭得不能自已的男人身上看到了爱子姚勇的影子,一个激灵醒了神,这便忙出列请道:“陛下!三殿下如今也经历了诸多大事,成长蜕变,此乃我轩辕之光,百姓之幸啊!”
身为人父,又怎能如此冷漠!
不成想这简简单单一句话,竟宛如一石激起了千层浪,当下诸多大臣纷纷出列请求,无非皆是为慕想霁求情的。
新太子再如何英明神武,也改不了他是个药罐子的事实啊!扶个有今天没明天的明主,不如培养个健健康康的暴君!
……这,便是事实!
九无妄又和六无情对视了一眼,呵,慕想霁就是慕想霁,打起人情牌来,倒是一套套的!
“回父皇,三殿下身为太子殿下的弟弟,为太子殿下操办册封典礼本便有诸多不妥,既然三殿下也自认才疏学浅无才无能,依儿臣所看,此事便交由德高望重之人去办,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六无情似笑非笑的瞥了慕想霁一眼,心道你不是作吗,不想要这个权,欲擒故纵是吧?那还就不给你这个权了!
顾千秋醒过神来,连忙出列附和:“回陛下!老臣附议!”
今天慕想霁这番操作他也是看懂了,眼见着几个好不容易决定站在太子这一边的墙头草又倒向了三殿下那边,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小子再把妖作到册封典礼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