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族族长的房间挺大的。按说一个老头住在这里，再加上长期不出门，我都能想象到房间里会有一股酸腐的味道。我实在想不通，一个人在房间里不出去，吃喝拉撒都在这一间房子里，会是一种怎么样的酸爽。

不过没有。屋里的空气很新鲜，甚至还有淡淡的檀香味道。

屋里面光线比较暗，不过也能看得见屋里的摆设，因为房间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大床、一张大桌，桌子旁边有一张长条凳。大床的旁边摆放着一些书籍，散乱但并不混乱。

大床之上，盘坐着一个老人。满脸的皱纹，眼睛很也就和绿豆粒差不多大，滴溜溜地乱转着。一身长袍掩盖住了全部的身体。老人伸出手来，那手并不干瘦，显得很有力，指了指长条凳：“坐。”

这一个坐字说得中气十足，让人不敢相信出自一位耄耋老者的口中。

我坐在了长条凳上，狗肉则直接蹲在地上，一脸傲然的神色。它是被无视惯了，只好装出一副傲然的神色来。

族长豆粒般的小眼睛又兀自转了几圈，伸手道：“信物拿来。”

我双手奉上玉甁。老人接过玉甁，看了很久。他没有出声，我自然也不愿意多说什么。良久，老人把玉甁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似乎有点情绪激动，说话的声音都有一丝轻微的发抖：“拿我巫族信物，可以问我三个问题。无论你想问什么，都会得到我的回答。你有什么问题？”

没想到这么快就直奔主题。我也是一阵兴奋。听说巫族可以占卜天下所有事，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啊。我清了清嗓子：“现在我可以问了吗？”我盘算着要问的问题有：我能不能找到断头山的入口？我能不能快速达到妖王的级别？我以后的情况如何？能不能和周颖成婚？朝阳村的村民将来会不会过得幸福？太多问题了，我得仔细考虑。

老人道：“可以问了。现在，请问第二个问题。”老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滴溜溜的眼睛显得那么狡猾。

我急了：“刚才那也算一个问题吗？”

“是的。现在请问第三个问题吧。”老人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

擦！这算什么事啊！我这还没开始聊天呢，就给我浪费掉两次问题的机会了？这老头不是故意搞笑的吧？

不过这个问题我是不敢问出来。既然答应了夏侯地师，我起码要把他的问题问出来。我字斟句酌道：“请问，为什么要让夏侯地师去人界？”

这个问题问出来，族长显然情绪波动很大。他闭上了眼睛，似乎有一滴眼泪流了出来：“这个问题一定是夏侯小胖让你来问的。你受人之托，忠于人事，夏侯小胖没有看错人。”老族长先是发了一通感慨，大概的意思是我这个人不错之类的话吧。最后开始娓娓道来。

百年前，巫族族长就已经算出巫族式微，很快就要到了无人继承的地步。那一次，老族长逆天占卜，得到了巫族整个运势的大概。巫族早晚会在妖界灭绝，因为巫族的占卜越来越强大，强大到天地不容的地步。就在老族长为巫族的明天担心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老族长认识了一个能够穿梭于人界与妖界的大人物。按照常理来说，人界和妖界各成一界，是无法相互穿梭的。但是这个大人物有这样的本事。

为了不让巫族完全灭绝，老族长刻意迎合这个大人物，得到了大人物带走一人到人界去的许诺。当时最有潜力的夏侯小胖成为了最佳人选，跟着大人物安全抵达了人界。从此小胖和妖界完全断绝了联系。不过这是巫族唯一的不被灭族的方法，没有其他选择。

百年后的今天，巫族已经只剩下三个人了。老族长已经算得夏侯小胖会找人来问他的事情，而找到的这个人就是我。我也有可以穿梭妖界和人界的本事，所以我也是巫族的一次希望。现在巫族还有三个人，明书是最聪明的孩子，但是老族长和明书的师父即将死去，老族长想得到我一个许诺，将来在明书遇难的时候，我能尽力伸一把援手。

这说来说去怎么又说到我的头上来了？不就是老族长算出巫族会在妖界灭族，提前把夏侯弄到人界去的嘛。这个事情很简单，我对夏侯小胖也有了一个交代了。现在，到我了。说让我照顾明书，这事情我可以答应，不过好处呢？

满以为老族长因为我答应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明书，老族长会给我一些好处。不过老族长的一句话把我噎了个半死：“没有好处！”

擦，这个老不要脸的，刚才骗了我两个问题。现在求我帮忙还这么硬气，真是不可理喻。既然这老头如此蛮不讲理，我也不跟他客气：“老族长，天下没有不做点事情就可以让别人免费帮助你的。要不你再给我讲一讲我的将来会怎么样？要不你找个人带路把我们送出十万大山也可以。你这样想让我帮忙，又不愿意帮我的忙，你让我很尴尬啊。”

老头油盐不进：“你已经答应我，以后会在明书遇到困难的时候帮助他了，我也就了了一份心愿。至于你，三个问题已经问完，你可以走了。”

这太不讲理了吧。过河拆桥啊！卸磨杀驴啊！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啊！你想想我是能受这个气的人吗？我恶狠狠道：“老头，这就让我走了，你也太不地道了吧？”

老头干脆闭上了眼睛：“你能怎么样？”

我我我擦！

狗肉见我受了气，前来帮我说话：“你知道这个老头为什么闭上眼睛吗？因为他那小眼睛太小了，真膈应人！”

老头还是雷打不动面无表情，一幅任你大风起就是不开船的样子。仿佛天下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再值得他睁眼了。

我也是在是怒了：“这老头死猪不怕开水烫是吧？说实话，我揍过很多老头的。六千多岁的老头我都揍过，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动手？”

狗肉捧哏的功夫不错：“那还等什么，我们动手吧！”

老头还是无动于衷。他这是不了解我的厉害啊。我和狗肉一唱一和，把各种羞辱人的话全部泼在老头身上。我甚至用起了我的绝招，从老头一岁开始骂，这套说辞我在药王谷对幽灵药王用过，词语熟练得很。我每说一句，狗肉就跟着搭腔：“对！对！说的对！”

我越骂越上瘾，那些损人的词儿如长江流水一般滔滔不绝，狗肉的衬托也让那些词语更具有可信度。终于，当我骂道老族长六百三十二岁偷人家小媳妇的袜子当口罩的时候，老头终于忍受不住了，慢慢睁开眼睛，轻声道：“我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