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二年,五月二十七日。
高河镇。
今天天气有点阴沉,徐徐微风,吹散了初入夏带来的些许燥热。
继任高河镇镇长程昊、水警支队支队长关襄以及星星湖造船厂厂长黄景国三人,并肩站于高河渡口,面向星星湖而立。
此时渡口湖面上,已然静静漂泊着整整三条乌篷船。
而在岸边,三人身后,则杵立着十名头戴大盖帽,身穿黑色制服,腰间裹着白色武装带,挎着腰刀,手持三叉戟,手臂上绣着“水警”二字的的水警,其中,甚至有三人身后背着长长的步枪。
站在前面的水警支队长关襄,身上的穿着跟后面水警们几乎一模一样,除了肩章和鞋子,普通水警脚上穿的是布鞋,小腿上打着白色绑腿,而他是穿的棕色兽皮靴。
统一的着装,顿时便有一股正规军的感觉扑面而来,相比之下,关襄身边的两位穿的就很随性,不是他们生性洒脱,淡泊名利,而是因为他们没公服可穿。
当前的夏国,只有警察发了制服,连军队都暂且靠后不过也快了其他公职人员就要再往后推,草台班子的气息依旧恋恋不去,都是穷闹的。
“关队长,这次要麻烦你了。”高河镇长程昊不得不放低姿态,对站在三人中间的关襄说道。
这次捕杀星星湖的鳄鱼,是对高河镇有利的,但需要水警动手,但关键是,水警支队不归高河镇管辖,且,关襄比他官大。
关襄闻言,摆了摆手,十分随意的说道:“几头畜牲而已,算不得什么麻烦。”
“关队长好气魄,下官在此预祝儿郎们马到功成,等儿郎们回来,镇里为他们庆功。”
程昊张嘴就给出了请吃饭的承诺。
他不觉得关襄是说大话,星星湖说是鳄灾,其实鳄鱼到底有几条还不一定,不过肯定多不了。
作为高河镇镇长,他可是清楚的知道,夏人踏足星星湖以来,近一年时间也就半个月前发生过一起鳄鱼伤人事件,如果湖内鳄鱼很多的话,这么长时间以来,不说鳄鱼伤人,最起码跑船的夏民会发现它们的踪迹,但事实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渔民们忽略了,总之,在伤人事件之前,夏国的渔民和船夫们并没有这方面的传闻。
不过星星湖很大,或许,夏人的活动范围正好与鳄鱼的主要栖息地错开了也说不定。
但正是因为这一伤人事件,才引起了官方的重视。
话说刚刚得到这个消息时程昊是一脸懵逼原来星星湖里还有鳄鱼?然后他连忙上报,申请捕杀,而上头的回复让他很满意。
关襄更满意。
天可怜见,水警成立都一年了,一直搁高河趴灰,再不动动就烂了。
可上头好像忘了他们,一直对他们默然无视,期间,除了调动原副支队长罗布蓝海那一次,中枢的文件中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水警支队的名字,好像水警支队就是为了安置罗布蓝海似的事实就是如此简直比后娘养的还后娘养的。
鳄鱼好啊,有了鳄鱼,他们水警就又有了用武之地。
感谢鳄鱼,这个人类的好朋友,为我们提供皮鞋、皮带、皮包,还给我们送鱼头。
“程镇府就准备好酒水吧!”
关襄哈哈一笑,大手一挥,身后的十个水警默不作声的绕过三人,陆续跳上了停在渡口边的三条船上,然后集体朝岸上敬了一礼。
三人回礼。
船在船夫的驭使下缓缓离开湖岸。
等三条船驶远,岸上的三人也就离开了,星星湖很大,光是找鳄鱼的踪迹就要好一通找,今天有没有收获还不一定呢!
三人离开岸边,事物繁忙的程昊告罪一声,率先离开,而关襄则一如既往的蹭在黄景国身后,往造船厂走去。
水警支队就安在造船厂隔壁,加之水警支队属于“不务正业”的那种,所以许多时候就在造船厂帮工,一来二去,双方的关系变得十分密切。
关襄和黄景国也一样,两人级别相同,更容易聊到一起。
两人就着林荫小道,慢悠悠的散着步,关襄双手背后,语气萧瑟的道:“老黄,兄弟我羡慕你啊!”
黄景国对此丝毫不意外,他已经得到了人事局的通知,让他在下月一号之前去人事局述职,像这种非特定时期临时被要求述职,很明显,他是要挪动工作岗位,要加担子,而且,很可能是要调到新港镇接手组建新港造船厂,完成从造河船到造海船的跨越,关襄能不羡慕吗?
不过黄景国也没有谦虚,凭两人之间的关系,这种情况下谦虚就是侮辱对方了,他道:“呵呵,不用急,你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你想闲也闲不下来,有的是你得意的时候。”
“话虽如此,关键是时间啊。”关襄无奈道,“我现在的状况,比吃白饭的好不到哪儿去,这都一年了……如果是二十年后,浪费一年也就浪费了,但现在却经不起浪费。”
黄景国沉默。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水警的工作迟早会变得重要,但要命的也是这个迟早,夏国出初期,一两年的落后就是质的落后,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一开始,朝堂上第一梯队是正四品,水警支队是从四品编制,绝对的高级衙门。
现在呢,朝堂上的第一次梯队是三品,光是正四品衙门就增加到了十几个,而水警支队仍然是从四品编制,仅仅一年就沦落到中级衙门的地步。
那么一年后呢,会不会出现二品高官?以夏国现在的发展速度,只要夏凡想,完全有可能。
到时候,从四品的水警支队那就是个屁。
想想,关襄就有些悲伤。
见到好友如此颓丧,黄景国忍不住道:“以后即便会有更高级别的衙门设立,难保现有的衙门不会跟着提编,水警支队不可能一直是从四品。”
“可万一,它就是一直是从四品呢?”关襄显得很没有信心。
他向前快走两步,又道:“就算提了级别,倘若还是闲的没事干,跟吃白饭的有什么区别?”
其实还是有区别的,最起码级别上去了,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提高了,以后再要调动岗位总要简单一些。
是个明白人都能看得出来,夏凡搞了一大堆吃白饭的副职作为“预备役”官员,甚至最高到从四品,但绝对不会弄出从三品甚至从二品的闲人出来,因为越往金字塔顶端,茅坑就越少,底下人往上爬还嫌竞争对手多呢,搞那么多预备役想怎么转正?
所以,越往上,品级就越重要。
先把坑占住,就是胜利。
但关襄太急了,他想不到这一层,也不愿意去堵,就跟他说的,万一级别提不上去怎么办?明明开局一手好牌,他实在受不了泯然众人的结果。
“不想了。”忽然,关襄摇了摇头晒然一笑,转身拽住黄景国的胳膊,道:“老黄,走,叫上老聂、老周他们,找地方喝一盅,就当为你践行了。”
“什么践行?我看你是贼心不死的惦记我那坛春梦!”黄景国脸一板,戒备的盯着关襄。
“哈哈……”关襄脸不红气不喘的回望着黄景国,继而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老黄,你不地道啊,我当你是兄弟,你居然怀疑我的人品?”
“你有酒吗?”黄景国冷笑着回以四个字。
关襄:“……”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再见,不送!”
关襄转身,作势走人。
黄景国:“不想喝酒了?”
刷的一下,关襄秒回,嬉皮笑脸的拍了拍黄景国的肩膀:“哈哈哈,好兄弟!”
黄景国嫌弃的撇开他的左手,懒得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