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绿裙的妙龄丫头捧着菜肴,如流水般穿梭在各个食案之间。
各式的美味菜肴、各样的金樽美酒、各种的精致糕点。
美貌的歌姬,动人的舞姬都在昭示着这场家宴的盛大华丽。
宴会进行的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再热闹的宴会终会落幕,最热络的人也会各奔东西。月亮升上来了,夜色变得苍白而发黑。前几天的宿雪还没消融,映着月光,白皑皑的照得外面同白昼一般。
宾主自是尽欢,舅母们一一辞别了后,齐氏独留下了魏弋儿。
魏弋儿挺直了身子得意的瞧了宋如是一眼,待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注意到她时。
魏弋儿心中暗恼,这般无视于她,以后日子还长,日后定会让宋如是好看。
她目光转回又偷眼瞧向表哥。表哥正在饮酒,一副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的模样。连他手中的定窑白瓷杯,看起来都甚是高洁。
魏弋儿心中一热,眼睛便牢牢定在了表哥身上。
还是齐氏笑着推了她两下,她才回过神来跟着齐氏进了正屋当中。
进门处摆着张巨大的红木高脚案几,案台上用八宝琉璃盘装着十几个白皮香瓜,另外一只鎏金双桃福盘里装着各色点心,有几样魏弋儿竟是从未见过。
她又瞧着屋中案几胡凳屏风皆是一水的紫檀木,至于床塌,用整扇的铁栗木落地罩隔开,是以瞧不太清楚,只隐隐瞧着床塌上铺着朱条织锦暗花对龙对凤锦被。
“弋儿,或许是与你有缘分,我这一瞧你便觉得亲切。”齐氏拉过魏弋儿的手挨着自己坐下,亲切说道。
“那便巧了,弋儿瞧见夫人也觉得亲切的很呢。瞧见夫人就像是瞧见了弋儿的亲人,总想着与夫人亲近几分。奈何夫人终日忙碌,弋儿便是有心也只能能远远看着夫人风姿。”若是没有齐氏相助,她又怎么能遥遥千里来到了这庆阳府中。
魏弋儿虽是知道齐氏资助她定是有所图谋,但那又怎样。人浮于世,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齐氏既能利用她,说明她自身是有价值的,何况今日齐氏既然能利用她,日后她便也能利用齐氏。
“你这孩子倒是个会说话的,不像你表嫂宋氏,年纪虽然不大,瞧起来倒是比我这老人家更老气横秋些。若是想听她说句暖心话,怕是比登天还难。”齐氏掩口笑道。
“我倒佩服表嫂处事稳重,不像我这般总是口无遮拦的,心中想到什么便说出什么。何况夫人正当年华,今日宴会之上,唯有夫人最为耀眼。其实我与夫人坐在一处心中也是忐忑不已,一则是怕外人来了,眼中只瞧到夫人,哪里还瞧得见我这株绿叶。二则虽说是当了绿叶,但能与夫人一处,我心中自是欢喜。”魏弋儿依在齐氏身旁,搂着齐氏的胳膊亲昵的说道。
“你这丫头倒是个会说话的,若是你那表嫂有你一半伶俐,我也能少操些心。你这样便很好,就是一家人才该如此,若是对着家人仍旧是藏一半露一半,那便当真不讨人喜欢了。”齐氏被魏弋儿说得心中舒坦,她伸手拂过魏弋儿柔软的头发,心中倒对她多了一分喜欢。
“各人品性不同,行事自然大不相同。有人就像是枝头上盛开的花朵一般高高在上,有的人便是一只叽叽喳喳的云雀,要是夫人不嫌我呱躁我便日日来陪夫人。”齐氏的话听的魏弋儿心花怒放,尤其是齐氏的那句“一家人”,莫非是种暗示?她眼珠子一转,又凑到齐氏身旁开口试探道。
“我最喜欢与你这般正当年华的小娘子说话,瞧着你们便觉得心中舒坦。你今天既应了我,若是你一日不来,我可是要怪你的。”齐氏拍拍魏弋儿的手,作出嗔怒的神色来。
“夫人愿意瞧见弋儿,弋儿自是该日日前来。但弋儿只怕陪不了夫人多久了。”说到这里,魏弋儿偷偷打量齐氏神色。齐氏的虚与委蛇她自是感受的真真的,如今她说了这话,齐氏果然神色一凛,瞧她的神色便专注了起来。
“表嫂似是为弋儿相看了人家,昨日表哥的朋友无故登门造访。表嫂身子却突觉不适,她便让弋儿帮着说些场面话。无奈我借居在金无院中,心中虽觉此事不妥。但表嫂既然开了口,我也只能与那位苏家郎君,胡乱的敷衍上几句。本以为此事已了了,哪知那位苏家郎君走的时候,又约好了明日上门的时辰。我无意之中听到此话只觉得心中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些话也只能与夫人说上一二。或许哪日里表嫂便会为弋儿定下亲事来了,弋儿如同浮萍,若是表嫂执意如此,弋儿当真无可奈何。”魏弋儿低着头,手中帕子拧的如同麻花一般。
“竟有此事?”齐氏一惊,她派去的人明明瞧见诃儿与宋氏因为魏弋儿之事已经分房而睡了。
若是计划顺利的话,宋氏很快便会低头,魏弋儿也会顺利当上姨娘。怎地中间还有如此波折。
“弋儿也未曾想到表嫂竟如此容不得弋儿。表哥倒是对弋儿有几分怜惜,许是看不惯表嫂如此做法,表哥这几日一直睡在书房。表嫂也是个性子烈的,并不服软,瞧表哥的眼神活像瞧着仇家。”魏弋儿把手中帕子又铺在膝上,伸手一点点抚平褶皱。
“宋氏性子太过刚烈。我本想不想干涉诃儿家事,但若是宋氏一直这般不识大体,那迟早会影响到诃儿声誉。即是如此,那便不能再等了。”齐氏暗忖,诃儿毕竟是对宋氏有些感情的,若是宋氏放低姿态些,诃儿一个心软,顺着宋氏也有可能。
既然如此,便只能先下手为强了。齐氏举起茶盏一饮而尽,而后对魏弋儿说道:“弋儿,我不妨实话告诉你,你是我看好的人,但诃儿两夫妻间的事情,我却并不好插手。”
“夫人如此看重弋儿,弋儿定不会让夫人失望。”魏弋儿霍然起身,脸颊虽是一片粉红,眼神却异常坚定,她握紧了拳头,一脸正色。
“那我便在这里静候弋儿佳音。”齐氏又凑在魏弋儿耳旁轻声说道:“诃儿最喜檀香。”
魏弋儿闻言眼睛一亮,她连忙辞了齐氏出门而去。
她匆匆忙忙回到东厢房里,仔仔细细关了房门,又神秘兮兮的取出了一包东西,而后便细细装扮起来。
她这边刚理好妆容,那边便听到正屋房门,“吱扭”一声,像是有人出了门。
那人在门口站了片刻后,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却是往书房而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魏弋儿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直等到主屋的蜡烛熄了后,她悄声关了门,掂起脚尖向书房而去。
她轻轻推开房门,闪身而入,又紧紧关闭了房门,她这才抬头看向书案。
书案后的身影,可不正是她魂牵梦绕的表哥。
魏弋儿嘴角一翘,芙蓉面上绽放出一抹温婉的笑容:“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