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她现在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保全自己腹中胎儿。”宋如是起身把春花拉到自己身后,宋如眉阴测测的目光正入眼帘。
“许久未曾见到阿姐了,阿眉很是想念。不知阿姐近日可好?”宋如眉一搭在小腹上,一手撑着腰,缓缓的走进来。她身上穿着淡黄色的襦衫,下身半旧大红襦裙,一条泛黄的杏色锦缎松松系在腰间。
宋如眉不仅衣衫随意,头上更是钗环全无,耳朵上带的鎏金琉璃葡萄纹耳坠子,还是许久之前她在清河县中常带的那副。她如今独自前来,身后甚至连个服侍的丫头都未跟随。
“我很好。”宋如是瞧着宋如眉艰难挪过来的模样,脑中想的却是初见她时皎若明月的模样。不过经年功夫,物是人非的却不止她一人。
“阿姐面色红润,白里透红,想必过得极是顺心遂意。阿眉真为姐姐高兴,阿姐是个有大福气的,哪里像我这般苦命之人,生如浮萍,随波逐流。”宋如眉眼中盛满疲惫,神色凄然说道。
“身为刺史府小郎君的姬妾,又怎会是苦命之人呢?阿眉莫要太过妄自菲薄。”宋如是知她甚深,宋如眉绝不是容易被击垮之人,她如今无端示弱心中必有所图。
“不过是见不得光之人罢了。我如今如同蝼蚁一般,困在府中。你我本是同脉而生,若是阿姐都不怜我,还会有谁会再多瞧我一眼呢?”宋如眉神色戚戚,动作切切,微皱的眉头上似是裹着一层烟雾,让人瞧不清楚她的眉眼。她拿着帕子轻轻拭着眼角,再抬眼时,眼中泪光闪动,看起来甚是可怜。
“你若是可怜,那些因你而殒命的人又该找谁说理去?阿眉,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何况你如今有孕在身,已是占了旁人求之不得的福气了。阿眉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宋如是冷着眸子并不为其所动。
“阿姐,我已知错了。世人皆会犯错,阿姐又何须抓着我的错处紧紧不放呢?我之前年纪尚幼,做了错事,如今已全然悔改了。佛陀曾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阿姐慈悲心肠,便再相信我一次吧。若是阿姐仍旧不信,便静心看我之后的表现,如何?”宋如眉说话间已走至宋如是身前,她紧紧抓住宋如是的手,神色凄然哀求道。
宋如眉的手像是浸在寒冰中冻了一宿,入手冰冷僵硬。宋如是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她看向宋如眉的眼睛,果然瞧见她苦苦哀求的眼神深处,隐着一小簇志得意满的快意。
她和宋如眉走到如今的地步,早已是不能回头了。既然如此宋如眉又何须做出如此模样?
宋如是这一愣神,宋如眉便扯着她的手,顺势拉到了自己身前,把宋如是的掌心按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宋如是脑中灵光闪动,突觉不对。若是寻常之人自会全心全意护着自己腹中的胎儿,但若是大起大落一无所求之人呢?
宋如眉怀孕之初便中了红硚之毒,当日大夫曾经断言,她腹中胎儿定是不保。后来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才保住了腹中胎儿。那么,或许这胎儿原本便保不住呢?
宋如是被脑中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她仓促间就要撤手向后,哪知宋如眉的手如同铁箍紧紧攥着她的手,她根本无力挣脱。
宋如是额上渐渐起了冷汗,她脑中混乱,又暗自后悔,不该如此大意。慌乱间她侧过头去瞧春花。
春花也是一脸惊恐的模样,她上前一步待要前来相助,又唯恐碰到宋如眉,是以半张着手臂神色纠结的楞在那里。
宋如是的心跳加速,脑中急转,宋如眉若真是要玉石俱焚,又怎会孤身前来?
这时又听到宋如眉轻笑一声:“阿姐如今也瞧见了,我若是真有歹意,此番阿姐可是不容易脱身了呢。”说着她笑着松开了宋如是的手。
“你究竟何意?”宋如是暗道她原本行事歹毒,但还算有些章法。如今宋如眉这般行事,竟是一时让人摸不着头脑来。宋如是不愿与她纠缠,索性直接了当问了出来。
“我能有何歹意?不过是来向阿姐示好的,再过几日阿姐便可瞧见我的诚意。”宋如眉轻轻抚着小腹,眉眼温柔,她低声说完这句话,并未再瞧宋如是一眼,便扭身缓慢地出了院门。
“二娘子这是疯魔了。她以前虽说是行事歹毒,但也并未像如今这般阴晴不定。我瞧着她神色诡异,心里渗的慌,娘子以后莫要与二娘子来往了。”春花擦着额上的冷汗,心有余悸的说道。
“春花,明天便下帖给绾绾和萧姐姐吧。”宋如是轻声道。
第二日,萧婉儿倒是来得更早些。
巳时三刻的时候,绾绾才翩然而来。
不过几日未见,绾绾倒是变化诸多。
宋如是瞧着她面若含桃,以往常常嘟起的嘴唇也像是被春风拂过,而变得温婉起来。当初的女霸王,如今早已成了含羞待放的俏佳人。
“阿如姐姐,为何这般瞧着人家?”宋如是那过于热忱的目光倒是唬了绾绾一跳。
“不过是瞧见了小荷才露尖尖角,便有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罢了。”宋如是单手撑腮,饶有兴致的瞧着绾绾。
“阿如姐姐,你也来打趣我吗?”绾绾索性凑到宋如是身前,蹲下身子挽着宋如是的手臂娇声道。
“也?莫不是除了我还有人打趣你吗?”宋如是笑意盈盈的瞧向身旁的萧婉儿。
“还不是婉儿姐姐。我把你们俩个当嫡亲的姐姐看待,你们却如此打趣于我。”绾绾说着,又不自觉的嘟起了嘴巴。如今这模样倒是又有了往日里的肆意模样。
“若是旁人我与阿如还懒得搭理呢。”萧婉儿最近神色很好,更是比之前多了几分生机。她身着杏色襦裙,婷婷而立,面上笑颜盈盈,颜色更胜从前。
“婉儿姐姐说的旁人不会就是梁二娘吧?”绾绾眨着眼睛,晃着脑袋,似是若有所悟。
“梁二娘?你们在哪里瞧见的她?”宋如是未曾想到,梁二娘如今竟然还在刺史府中。自从与李诃成婚后,她便再未见过梁二娘。
自李樱进京后,宋如是几乎忘了这府中还有这么一号人。本想着离了李樱,梁二娘或许会改弦更张,哪里料到她仍旧是本性难移。
“就是魏弋儿跳舞那日。我与婉儿姐姐出了院门,就瞧见她鬼鬼祟祟的院门口晃悠。见我们出来,她又装作无事的模样与我们搭讪。”绾绾摇摇头,一副很是不齿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