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表哥置的外宅?”绾绾手执马鞭,指着门口黑漆匾额上的“李宅”问道。李宅二字,用的草书笔法,行书行云流水,飘逸奔放。一瞧便是表哥亲自所书。
“恩,这便是大公子如今居住之地。”刘胤低垂着眉眼,手紧紧握住掌中折扇,唯恐被绾绾的怒气波及。
“小艾,上前敲门,若是无人应答,便拿着马鞭使劲抽打。”绾绾心生怒火,眼前这个若是李宅,那阿如姐姐日日守着的又算是什么。她恨不能当场拿马鞭把这院门抽个稀烂。
小艾接过马鞭,昂首上前,使劲的拍打着门扣。铺首衔环的门扣刚被扣响了两声,门便吱呀一声从内打开。
一个模样伶俐的绿衣小丫头,伸出头看了几人,而后笑道:“我家夫人有请。”
夫人二字更加撩起了绾绾的怒火,她越过这丫头,一把扯过小艾手中的马鞭,率先进了院。
表哥这宅子虽是院子不大,但却五脏俱全。院中的小天井中植一丛竹,竹竿偏要直戳青天,小池里养一群鱼,鱼身偏要长过一尺的。
后面似是还有个二进的院子,绾绾透过月亮门隐隐绰绰的瞧见小桥流水,洞奇石美,别有洞天。显见是花了心思的,绾绾按捺住心中怒意,转头看向眼前之人。
有一女子正倚靠在小池旁的美人塌上,背对着她们喂鱼。
她穿着家常的袪口圆领衫,臂肘处做得十分宽大,愈发显得两袖翩翩,她捻出鱼食撒进池中,微风拂过,恰巧露出一小段白嫩的手臂。不过是一段手臂已让人生出“冰机藏玉骨,衫领露酥胸”的遐想来。似是听到了声响,那女子回过头来。
绾绾登时看得一呆,在她心里,心安理得当人外宅的女子,定是目光短浅之人又生得一副狐媚模样,她未想到许秋意竟是这般模样。许秋意生得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月样容俊俏,天然性格清。
瞧见她们几人,许秋意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即便是绾绾瞧了,依然心跳漏了一拍,随行而来的春花和小艾也俱都是一副痴傻的模样。
绾绾视线又扫向刘胤,刘胤倒是一如往昔,手执折扇悠然的扇着,绾绾冷哼一声:“我来寻表兄,麻烦这位娘子通报一声。”
“几位稍后片刻,郎君昨夜太过疲累,如今尚未起身。几位若是无事,可先品尝这玫瑰酥饼。”许秋意说完,也不起身,她随意指了指身旁石案上的糕点,又扭过头专心喂起鱼来。一粒鱼食撒下,众鱼蜂拥而上,竞相争食。许秋意凝神静气视线看向池中,并不看她们几人。
绾绾忧心宋如是病情,又瞧见许秋意这般怡然自得的模样,再听到许秋意说的表兄昨夜太过疲累。绾绾心中早生了滔天的怒火来,她挥起手中马鞭抽向水中,水波骤起,惊起池鱼。
许秋意嫣然一笑,随手洒下鱼食,四散而逃的鱼儿重新聚在一处,水面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
绾绾心有不甘,复又举起马鞭,正要再次抽入水中,李诃的声音蓦然响了起来:“绾绾,莫要胡闹。”
“表哥可是误会了什么?绾绾瞧着表哥这里的鱼儿颇有几分不同,一时起了玩心,不过是逗弄鱼儿罢了,何来胡闹之说?”绾绾看着李诃头发未束,衣襟松散,哪里还有往日里谦谦君子的模样。
“既是玩闹便罢了,但又何须使了马鞭?这池中鱼儿得来不易,你莫要伤了它们。”李诃立在正屋门口意态适淡的瞧着几人。
“表兄这里既有瘦马,绾绾自是要带马鞭而来。如今既有瘦马,自然也会伤及池鱼,谁让这些蠢货生错了地方。若是有个死伤,也是无可奈何之事。”绾绾低头收拾马鞭,神色轻蔑的瞧着许秋意随口应道。
“绾绾莫要乱开玩笑了,表哥自是知晓你的性子,偶尔开个玩笑也无可厚非。但我们今日前来着实是有事,莫要只顾顽笑误了正事。”刘胤皱着眉头拉过绾绾,而后又满面掬着笑对李诃笑道。
“正事要紧,我也就不耽误诸位的正事了。我去为郎君准备些茶点。”许秋意站起身来,把手中剩的鱼食尽数撒在水中,池中鱼儿顿时翻腾不休,池中的水似是百沸滚汤。
“意儿莫走,事无不可对意儿所言。”李诃揽过许秋意,示意她立在自己身旁。
“若是关乎阿如姐姐之事呢?”绾绾越听越气,脸色铁青憋着气,满腹的怒火当场就要发作出来,转念一想到宋如是,绾绾深深呼了一口气,冷言问道。
“阿如之事,亦然。”李诃顿了顿,眼神之中波澜未起,语气肯定的说道。
绾绾手中的马鞭慢慢松开又霍然握紧。她定定的看着李诃,似是从未见过眼前之人。最后,她甩开马鞭,头也不回的奔出门去了。
刘胤对着李诃拱了下手,也随着绾绾去了。
众人匆匆而来,急急而去。李诃搂着许秋意,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果真是等闲变却故人心,表哥太让人失望了些。”绾绾气鼓鼓的从府中冲出来,她本打算规劝表兄让其归家瞧瞧阿如姐姐,没想到,表兄早已变了,她虽是怒极,心中仍旧牵挂着宋如是。她支了小艾回去请了医娘过来,自己则急匆匆的去了刺史府中瞧宋如是。刘胤自是不便与她同去,只得暂且归去。
绾绾心急火燎的进了金无院中,素日里琴声悠扬的金无院中如今满是苦涩的药味。
她匆匆进了主屋,床榻之上的宋如是脸色苍白,眉头紧蹙,身旁只有个叫冬雪的丫头伺候着。
绾绾立了一会儿,方才缓步上前,她拉过宋如是的手,这才发现触手冰凉。
“究竟是怎么回事?”绾绾厉声道。
“娘子之前,一直郁郁寡欢。今日瞧着娘子心情不错,奴婢们便想着带娘子去花园中随意逛逛,也好让娘子散散心。后来娘子被梅花的冷冽清香吸引,我们便一直逛到了花园西北角的那处梅林里。哪知到了梅林不知是被什么冲撞了,回来之后,娘子便睡下了,不过一个时辰便发起热来。”冬雪苦着脸说道。
“大夫怎么说?”绾绾紧紧握着宋如是的手,那手却不见温热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