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一词早见于诗经大雅中的大明篇,按毛诗序释意为:“文王有明德,故天复命武王也。文王,武王相承,其明德日以广大,故曰大明。”
大明宫的来历有一个奇异的传说。据说初建之时,从工地上曾挖掘出过一面古铜宝镜,魏征认得是秦始皇曾经用来清除异己的镇国之宝,叫“秦镜”。
传说它能照见人体内的五脏六腑,纤毫可见。更重要的是它还能照出群臣的忠奸、国运的兴衰。
大明宫峻工后,秦镜就被悬挂在朝堂上震慑妖邪,以后也就有了“明镜高悬”的说法。有宝镜镇守,自是一派的正大光明,所以称为大明宫。
而位于大明宫西面的太掖池周围殿宇厅堂、楼台亭阁罗布,多为后妃所居,也为帝王后妃起居游憩的场所。
太掖东面的钟乾殿,平日里莺歌燕舞,鸟语花香,向来便是太掖池中的第一热闹之地。
但近半个月来,钟乾殿中不知为何突然安静了起来。
六月十九,正是头伏的第九天,钟乾宫里一大早便由小宫女摆上了盛着冰块的琉璃玉盘。
通体透明的冰块,被凿成麻将大小,又有能工巧匠在上面雕上了吉祥如意图案。
宫女小银,轻手轻脚的把另一盘冰块也端了进来,举着琉璃盘子小心翼翼放在高高地案几上。
她悄声出了宫殿,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双手,又把手凑在嘴上轻轻的哈着气。
盛夏的天气,她一日出入冰库四五回。一双手始终寒津津的,她面目苍白,眼神空洞,带着三分的鬼气。
她堪堪出了殿门,从右边的抄手游廊里突然走出个粉衣高髻的宫女来,小银吓了一跳,低呼出声。
粉衣宫女连忙伸手捂住小银的嘴巴,哪知仍旧是晚了一步。
从内殿里传出一声悠悠的叹息声:“外面出了何事?”
这声音柔美娇软,余音袅袅,清澈动听如空谷幽兰。让人不禁的想到春日里的草长莺飞,万物复苏。
粉衣宫女自这声音出现后,便吓得面如土色,抖似筛糠。
她扯着小银跪在大殿门口,也不敢出声辩解,只伏在地上磕头求饶。
沉重的“咚咚”声,从地面的金砖里溢出,又悄无声息的游走在整个大殿当中。
地上铺的自然也不是真正的金砖,只因这砖表面刷了油后金光灿灿,而且敲之有金石之声。
少女光洁白皙的额头,在金砖上留下了斑斑血迹,那声音就又多了分战场之上金戈铁马之间的杀伐之气。
“越发没有规矩了,大清早的扰人清梦。”娓娓动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粉衣宫女闻言,顿时瘫软在地,头上的冷汗混着额头上的鲜血,顺着脸颊一路流到了她尖尖的下巴上。鲜红妖艳的血液略微停留,最后终是飞蛾扑火般的落在了地上,在金砖上摔出一朵大大的血花出来。
小银呆呆傻傻,不能言语,直到此时,她仍旧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她认出与她撞在一处的粉衣宫女,正是近身伺候娘娘的二等宫女金钗。
她想要开口劝慰金钗,却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再也开不了口了。
钟乾殿正殿有东西配殿各3间。后院正殿5间,东西有耳房,殿前东西亦有配殿各3间。院落东南有井亭1座,院落西北有假山一座。
钟乾殿后院的正殿前有个小小的广场。
这广场长六丈,宽五丈,平日里瞧起来极为空旷。
今日广场中,早早的便聚了数十个小宫女和小公公。
广场中央摆着两条灰蒙蒙的粗腿细长胡凳,小银与金钗被捆在胡凳上,裤子扯到双腿间,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来。
围观的小公公,瞧得眼睛都直了。宫女金钗生得花容月貌,身姿犹如弱柳扶风。小银虽说是干瘪瘦弱了些,倒是也有些看头。
一丈长的乌木板子,“啪”的一声,拍打在小银身上。
小银高声尖叫起来,第二声呼喊声还未从喉间发出,她口中便被塞进了一大块难闻的抹布。
小银此刻才知道自己的结局,她睁大眼睛看向四周。
众人的面孔在她眼中逐渐模糊起来,都是一样苍白不带血色的面孔,有面带不忍的,有神色茫然的,但更多的是麻木的眼神。
身上的板子,周围的眼神,都让她觉得恐惧,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竟然落得了如此地步。
她年幼进宫,好多事情都在记忆中慢慢消散,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碎片,
所有高兴的事情,难过的事情都混在一起,变得不真切起来。
像是藏在水底,透过重重的河水,看向天空。天空虽然依旧湛蓝,云朵仍然洁白,阳光热烈让人睁不开眼睛来,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来,周围的一切如同往日模样,但终究与她无关了。
家乡里有条小河,每到夏日的时候,她都会在那里玩耍嬉戏。捉了鱼虾便欢天喜地的拿回去给父母,好让她们拿去换钱。
逢年过节的时候若是得上两块饴糖,她能高兴半宿。小心的含在口中,不舍得用舌头舔,只等那糖慢慢的融化,化为甜甜的糖汁,这才觉得满足。
那饴糖可真甜啊,她苦思冥想了好久才回想起糖入口中的感觉,甜丝丝的就像是现在的感觉一般。
她垂着头吐了一口,地上果真猩红一片。原来血也是甜的呢,小银翘了翘嘴角,昏了过去。
二十板子过后,广场上寂静一片,闷热的风裹着浓烈的血腥之气,在广场上横冲直撞。
再鲜艳的血迹,一盆水下去也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浓烈的血腥味,一阵风过去,也会让人觅不出踪迹来。
船过无痕,人去无踪,钟乾宫之后再无小银与金钗。
人命如草芥,两条鲜活的生命,不过是为了拿来杀鸡给猴看。
自此之后,钟乾宫的宫人们,人人自危,服侍起贤妃娘娘愈发的小心谨慎起来。
“娘娘,今日那边又抬了人出来。”粉衣小宫女,立在床塌前,对着惟幔里影影憧憧的人影,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