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妇人究竟什么状况,若是醒了的话,便早些带出来,我还要尽快带她们三人回衙门呢?”青衣捕快粗声粗气的声音在医馆外面骤然响起。
青衣捕快声音响起,“百草堂”中几人,面面相觑,过了片刻,李大才大着声音回答:“捕快老爷,老人家的身体似是不大好,如今郎中正要诊治,怕是一时三刻也去不了衙门。”
“究竟怎么回事?”青衣捕快的声音由远到近,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已走进“百草堂”,从前厅,转入药馆后面。
“天寒地冻的,这位老人家许是冻到了,一直昏迷不醒。郎中瞧过之后,说是现在就要为老人家诊治。”李大抢先说道。
“既然如此,我也无事,便在此瞧等她醒来。”青衣捕快口中虽是这般说,眼神当中却透露出不信任来。
青衣捕快与李大说话的功夫,郎中已端来了热水,石娘已拿来了绳索,周墨也打开了手中的蓝布包裹,小小的包裹乍一打开,银光闪动,里面原是一排排列整齐的银针。
李大看得心头一紧,他同情的看了一眼床榻上“昏厥”的老妇人。老妇人面上蕴着一股子青气,也不见她有何反应。李大心中不禁疑惑起来,莫不是老妇人真的晕了过去?
李大并未注意到的是老妇人紧握的双手,她的双手握与身侧,手上青筋微微暴起。她的胸口上下起伏不定,似是“梦中”也不得安宁。
“你们何时瞧见郎中给人瞧病的时候,一大帮人围观的?”郎中拿起银针,对着青衣捕快与李大冷声说道。
“我若不在旁边瞧着,又如何向上面交代。”青衣捕快粗声道。
“你若瞧着我便不治了。”郎中收起银针冷笑道。
“捕快老爷,咱们还是在外间等着吧。给人瞧病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他只要能把老人家的病给瞧好了,咱们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李大瞧着青衣捕快要发怒,他连忙把青衣捕快拉扯到一旁,悄声的说道。
青衣捕快也不吭声,只冷冷地看着郎中,过了片刻,他才冷哼一声,甩开李大,转身去了外间。
“拜托郎中定要让老人家醒过来才好。”李大急急说完便匆忙去了外间安抚青衣捕快。
李大转到外间才发现,二号三号老妇人竟然也在,他转念一想,待会既然要去衙门,她二人自然无法脱身。
如此看来老妇人装晕也算是歪打正着过,不然此时几人怕是已在衙门里了。想到这里,李大既希望老妇人快些醒来,好让自己脱了身去,转念一想,又希望老妇人暂且不要醒来,或许青衣捕快等的着急,先行离开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李大脑中天人交战,面上却是一副讨好青衣捕快的模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顺便侧耳倾听内室里的动静。内室里极为安静,便是连半句说话声都没有。
也不怪他们觉得内室安静,实在是身处内室的几人太过默契了些。
石娘、壮士、周墨三人,掏帕子的掏帕子,捆人的捆人,取银针的取银针,几人话不多说,活儿却是做的极为利索,不过盏茶的功夫,老妇人已被捆得结结实实,半分动弹不得。
老妇人先前还存着在要紧关头,缓缓睁开眼睛,突然苏醒过来的念头。但闻听青衣捕快进来之后,老妇人便彻底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这里不过是被诊治而已,在衙门里不挨上几板子,怕是都回不了家。如此看来,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更合算些。
老妇人打定了主意之后,竟是要将昏倒进行到底。被捆得不能动弹时,老妇人没有吱声,被帕子捂了嘴巴之后,老妇人仍然没有吱声,等到银针刺入身体之后,老妇人倒是想要出声。但是嘴巴早已被堵了个严实,外面又有青衣捕快虎视眈眈,老妇人只得咬紧口中帕子强忍着不发出声响。
但不久之后,老妇人便深深的后悔起来,早知如此,还不如去衙门里挨上几板子。
话说钝刀子杀人最是痛苦,如今老妇人便经受着这般的痛苦。扎在脚心里的银针让她忍不住想笑,扎在手心的银针又让她忍不住想哭,而最是痛苦的便是脖颈之后的几枚银针,让她的脖子又酸又痛又无可奈何。
老妇人情愿自己当真晕了过去,但虎口内扎着的那枚银针却让她极为精神,便是想要分神也毫无可能。平日里总嫌时光匆匆,如今老妇人终于体会到了何为度日如年。
“郎中,可还需要银针?”石娘瞧着空空如也的银针布带,问道。
“暂且先观察片刻,若是老人家还不醒来的话,咱们便再用些银针。”郎中沉吟道。
周墨看着跟个刺猬一般的老妇人,他心中好笑,开口说道:“药理不是讲究双管齐下吗?仅是针灸怕是不行?我瞧着这老人家身体太过虚弱了些,郎中不如再为老人家开些草药吧?如此也算是双管齐下,老人家必然很快就会醒来了。”
郎中与周墨确认了眼神之后,抚摸着自己颔下的羊角胡,片刻之后,他才沉声说道:“周墨说的有理,我现在便去为老人家开方子。”
石娘暗笑一声,连忙服侍着郎中写方子。石娘磨了墨,铺了纸,静候着郎中的方子。
石娘认字不多,却是恰巧认识郎中方子当中的字。郎中的方子言简意赅,简单明了的,通篇下来,唯有“黄连”二字。
石娘看着“黄连”二字,差点忍不住笑出生来,她伸手狠狠的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这才勉强正色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后面为老人家熬药。”
郎中点头,而后起身,依旧去了床塌旁边,仔细观察老妇人的“病情”。
黄杨柳木的床塌上面躺过许多的病人,有人痛苦,有人忧伤,但好在郎中的医术不错,不论痛苦亦或是忧伤,到了最后都化成了“无病一身轻。”
而如今床塌上躺着的老妇人,她面上既没有痛苦,亦没有忧伤,她面色平静躺于塌上,若不是身体僵硬的如同铁板一块,她倒也勉强称得上“安详”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