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不紧不慢的拿出符纸,慢条斯理的折起了元宝。不大一会儿功夫,妇人面前便摞了一叠高高的元宝。
她看着面前堆了一堆的元宝,突地一笑,笑容既温柔又诡异。片刻后,她收回了笑脸,垂下眼角,嘴角带着一丝苦笑,戚戚哀哀的说道:“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她一面哀伤,一面掏出火石,点燃了面前纸折的元宝。火苗遇纸登时燃烧起来,黄泊纸被蓝色的火苗舔舐着,很快便化为了灰烬,火光之后,则是妇人悲伤的面孔。
妇人瞧着眼前的元宝全部化为了灰烬之后,眼眶一红,突然落下泪来。她揉着眼睛,悲切的哭道:“我那苦命的孩儿,你还没有看尽世间繁华,便失了魂魄,你让为娘如何是好啊……”
绸缎庄里的小伙计探头探脑的瞧了一会儿,悄声的到了后院,对着在后院立着的郝掌柜说道:“掌柜的,那妇人又来了。”
“又来了,可是还在烧纸?”郝掌柜皱着眉头问道。
“正是,她刚烧完了纸元宝,如今正在门口伤心的哭呢。”小伙计垂手道。
“你再去瞧瞧,若是她还不走,便让那人来吧。”郝掌柜叹道。
“那咱们再等多久?”小伙计问道。
“一刻钟,再等一刻钟,若是她还不走,就把那人唤来。记住千万别让她瞧见你出门。”郝掌柜交代道。
“这个自然,一刻钟之后,我便从后门出去。”小伙计答道。
小伙计翩然退下之后,郝掌柜又在原地立刻片刻,才从后院转回到店铺里面。
各式各样的绸缎放在擦拭的干干净净的柜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灰烬燃烧的味道。郝掌柜侧头看向门口,那妇人正在门口不远处悲伤的哭泣,郝掌柜一阵气闷,目光移到了别处。
一刻钟的时间可以喝上几盏茶,能吃上一顿饱饭,还能买上几样心仪的小玩意。
一刻钟的时间到了妇人这里,便突然变得漫长起来,好不容易叠完了元宝,烧完了黄泊纸,也哭的差不多了。妇人揉着蹲的麻木的双腿,缓缓的站了起来。
妇人还未离去,便有人匆匆而来。这人行色匆匆行至妇人身前,瞧着妇人痛心的说道:“你这妇人好不知事,黄泊纸叠成的元宝是烧给死人的,你这青天白日里的给尚且活着的人烧纸,只怕是会折寿。”
“大娘,此话何意?”妇人面色不虞道。
“你说我此话何意?按我说,你就该把给你出主意这人千刀万剐,好好的孩子招什么魂呢?若是一时之间招了恶鬼出来附在孩子身上,只怕你家里很快就会鸡犬不宁。”老妇人急声说道。
说话的正是一位年老的妇人,这老妇人高身材,四方脸,说话间中气十足,瞧着妇人的目光当中带着三分的同情,七分的恼意。
“大娘,小儿哭闹不休,小妇人一时之间失了主意,这招魂之法还是听街坊里的神婆说的,所以小妇人才会日日到这里为小儿招魂。”妇人面色发白道。
“小儿哭闹不休,夜啼不止,定是身体不舒适,所以才会一直哭闹。若是大家都同你一般,怕是大街小巷全都是烧着黄泊招魂之人。”老妇人肃声说道。
“大娘有所不知,我家小儿原本无事。那日我瞧着天气晴好,便抱着小儿出来逛逛,没想到恰巧走到此处时,有人正在杀鸡拔毛,鸡血撒了一地。小儿瞧见了之后,登时便哭闹起来,无论怎样都哄不好。结果入了夜,小儿便发起热来,我一时无奈便去寻了邻里的神婆,她这才告诉了我招魂之法。”妇人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说道。
“那我问你,这招魂之法,可是有用?”老妇人高声问道。
小妇人不自觉的瞧了瞧周围,见到周围并未有人注意到她们二人,她才略微放松下来,苦着脸说道:“小儿的情况并不是很好,但是神婆说了,再烧上几日黄泊元宝,小儿定然就会好了。”
“若是神婆当真管用,还要那么些个郎中做什么?你这妇人耳根子太软,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自己的孩子还是要自己心里有谱才好。”老妇人神色放缓道。
“大娘说的是,我不过是情急之下,失了主意。”妇人点头道。
“你若信得过我,便带我到你家去瞧瞧情况如何?老妇人旁的虽不精通,但对于小儿啼哭不止,倒也还有些心得。”老妇人关切的看着妇人。
妇人掏出帕子,擦拭了下手中并不存在的灰尘,而后迟疑道:“我自然是信得过大娘的,但是我那家中却着实有些不便。”
“这个无妨,我随你一同过去,也不进你家门,你只需把孩子抱出来让我瞧上一眼便可,如何?”老妇人商议道。
“这个……实在是家中不方便……我这就要归家去了……”小妇人急匆匆的收拾了地上的包裹,便想走人。
“那也无妨,不若我就在此处等着你,你把你家孩子抱过来,我定然能够治好他,如何?”老妇人又给了妇人另外一个选择。
“我家小儿……昨夜啼哭了一夜……如今想来已经睡了……一时之间……怕是抱不过来……”小妇人把包裹皮胡乱的塞入袖中,转身就要离开。
“那也无妨,我今日无事,便在此处等着,等你家孩子何时醒了,你再把他抱过来,如何?”老妇人一把拉住妇人的衣袖,她口中虽是商议的口气,面上的神色却是带着几分坚决。
“我突然想起……我家小儿昨日里似是好了许多,想来是此法可行,说不准我回去之后,小儿还好了也说不定。”妇人垂头拉扯着自己的衣袖,口中胡乱的说道。
“那便让我瞧上一眼,又能如何?还是说压根就没有什么孩子,也从来没有失了魂魄一说?”老妇人面色陡然一变,厉声说道。
“大娘,你胡乱说些什么?我怎会没有孩子,我那孩子在此处受了惊吓,瞧见的也不是一人两人,何况我也并没有做什么,不过是来为小儿招魂罢了,大娘这般说辞实在太难听了些。”小妇人闻言,袖子也不拽了,神色委屈的说道。
“那么究竟是何人派你来的?”老妇人不为所动,仍旧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