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举着油灯凑到飞飞姑娘脸前,飞飞姑娘虽是捂着面颊,但是那人仍旧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因为他瞧见飞飞姑娘的面颊上有一道紫色疤痕,透过她的手指缝隙,在油灯下显得摇曳而诡异。
那人心神恍惚之间,差点丢掉了手中的油灯,他敛起心神,把油灯又往飞飞姑娘面前递了一下。
这人瞧得专心,未曾料到飞飞姑娘竟然突然放开了手,他只瞧见飞飞姑娘从面上有一道极深的伤口。那道伤口从嘴角一路蜿蜒向上至颧骨,翻开的皮肉在幽暗的油灯下,泛出一种幽深的紫色。
这人手中的油灯“啪”的一声,落入地上,屋中顿时变得漆黑一片。飞飞姑娘幽怨的声音,在黑暗当中响了起来:“郎君不是说不会离开我吗?”
灯灭之后,那人眼前一片黑暗,猛然听到飞飞姑娘的声音,背上登时冒出了一层白毛汗,飞飞姑娘的声音越来越近,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的呼吸似乎就在眼前。
那人惊吓之余,回身便走,黑暗之中,不知撞到了什么,那人“扑通”一声,扑倒在地上。
这人惊恐异常,他手忙脚乱就要起身,背心处突然被什么东西重重的砸了一下,这人胸腹当中登时涌过一阵甜腥之意,他勉强压下这股子痛意,拼命朝前爬去。
他堪堪爬出一丈远,背后又被狠狠打了一下,这人再也忍耐不住,“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脖子后面一凉,飞飞姑娘冰冷的声音在他颈后响了起来,“郎君不是口口声声要为我赎身吗?如今为何要逃呢?”
这人骇的几乎魂飞魄散,他颤声说道:“飞飞姑娘……是我配不上你……你便放了我吧……只要你肯放了我……无论什么……我都愿意给你……只求你能够放了我……”
飞飞姑娘轻笑道:“郎君刚才也是这般求我的,怎么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郎君就换了说法?”
那人趁着飞飞姑娘说话的功夫,悄无声息的向前爬去,可以无论他爬到哪里,飞飞姑娘的声音都近在耳旁,飞飞姑娘的呼吸就在他的颈后,这人拼了命的想要离开,可是近在眼前的楼梯,他却无法靠近分毫。
这人心生绝望,心中懊悔,若是早知如此,便该早早离去,又何至于生出如此枝节。原本只叹**苦短,如今却嫌黑夜漫长。这人绝望之余,心下一横,横竖一死,他索性铁了心回头道:“飞飞姑娘,你说这是为何?”
屋外明月昭昭,屋内自有月光倾泻而入,那人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于朦胧的月光下,恍惚间瞧见飞飞姑娘正立在自己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月光之下,她似是嘴角带笑,笑容从一侧嘴角一路蔓延至颧骨,说话间一半脸颊溢满悲伤,带着伤口的那半边面颊则带着笑意。
飞飞姑娘定定的看着眼前之人,带着惆怅与悲伤的说道:“郎君的心意变化之快,我又如何知晓?”
这人惊恐之余,未及细想,张口就道:“你瞧你如今的模样如同厉鬼,又有哪个正常人肯与你呆在一处?”
“哈哈哈……”飞飞姑娘突然笑了起来,她伸手指向那人,口中轻蔑的说道:“这便是你对我的情意?如今看来果然不堪一击……”
影影绰绰之间,她的笑声凄凉,面带悲怆,她扶着腰笑了许久,最后才勉强直起身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你……曾说过……要一直……陪我的……那么……你今日便……休想出了……这间屋子……”
“你……你……你这个疯子……”那人闻言惊的说不出话来,他想要立刻离开此处,但是浑身酸软,哪里还能挪动半分?
飞飞姑娘好容易止住了笑,居高临下的说道:“我便是疯了也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执意要离开,那么咱们依旧郎情妾意,浓情蜜意。”
那人看着飞飞姑娘说话间,嘴角伤痕上下翻飞,偶尔露出了一道白光,只不知识飞飞姑娘的口水还是她的牙齿。那人几乎呕出声来,他忍耐着心头的这股子恶心,张口求道:“我与飞飞姑娘的缘分已尽,飞飞姑娘还是放我离开吧。我家里还有老母亲与妻儿,只求飞飞姑娘饶我一命,好歹让我给老母亲养老送终,之后我便来陪着飞飞姑娘一生一世都可以。”
“你这话若是早些说出来,或许我还会放你离开,只可惜,你说的太迟了。”飞飞姑娘一声长叹,缓缓抬起了手。
那人一瞧飞飞姑娘手中正握着个四足香炉,他这才知晓自己刚才所受的重击来自何处,眼瞧着对方的香炉就要落在自己身上,这人急声说道:“飞飞姑娘若是肯放我离开,我明日一早便把飞飞姑娘赎身,无论飞飞姑娘想要回家乡,或是继续留在长安城中,我自会鼎力相助。我在城郊有所宅子,以后便是飞飞姑娘的住处了,我那荷包当中的银票,飞飞姑娘去钱庄兑了银子,直管随意花销,若是不够,飞飞姑娘尽管随时来找我。”
飞飞姑娘手中的香炉一顿,像是在思索那人的话中之意,那人眼瞧着还有希望,于是再接再厉的说道:“我正巧认识一位杏林高手,咱们出去了之后,我便去寻他过来,让他好好的帮飞飞姑娘瞧病,以他的医术,飞飞姑娘的容貌,定然会恢复如初。”
这人不错眼的看着飞飞姑娘,唯恐错过了飞飞姑娘的一个表情或是一个眼神。
飞飞姑娘良久不语,之后更是一声长叹,惋惜的说道:“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飞飞姑娘话音刚落,抬手砸了下去,她下手又狠又重,那人眼睁睁的看着香炉呼啸而下,紧接着额上一痛,彻底的晕了过去。
这人晕了之后,浑浑噩噩之间魂魄似是离开了躯体,缓缓向上升去,之前的痛苦与恐惧全然消失,他只觉得从未诱惑如此舒坦的时刻。
他舒展身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整个人似是浮在云端上,说不出的舒坦与轻快,他正自舒服间,突然耳旁一声轻笑,这人霍然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