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云阁中愁云惨淡,轻笼哀愁,百里之外的长安城,永兴坊中却是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春花年后不久就要出嫁,府中所有的欢声笑语,大半是因为春花。
过了年之后,春花终于绣好了一百件亵衣,而后她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毕竟这一百件亵衣搁在谁身上都想是身上压着一座大山。
正月十五之前,“百草堂”并未开张。无所事事的石娘便时常出没在隔壁宋如是的宅院当中。
壮士自年前一连串的变故之后,与银娘之间早已不同于往日那般漠然。银娘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而壮士初尝世间真情对银娘也是愈发好了。如此一来,永兴坊中隔壁的两所院落当中,所有的人都停留在了比较轻松祥和的气氛当中。
壮士忙着谈情说爱,石娘忙着说长道短,而被这两人聒噪了许久的郎中终于能够静下心来,潜心研究各项药理病症,如此一来,日子倒也过得轻松随意。
这些人当中唯有宋如是心中隐隐不安,因为自年后,她便再未见过李诃。而李诃的行踪,她唯有向朱三爷打听。
也是凑巧,朱三爷近日也不在长安城中,宋如是焦心之余,便时常出门闲逛,以此来排解心中烦闷。
在家憋闷了许久的春花自过年的时候逛了一趟花间小酌之后,便再未出门。
如今得知娘子出门,自然心中欢喜,往往是宋如是刚刚提起要出门,春花便已变戏法似的拿出了宋如是的披帛与斗篷。
今日也是如此,愁眉不展的宋如是看着天上挂着暖融融的太阳,便仰天说道:“这般天气,实在适合出门。”
宋如是话音刚落,不知躲在何处的春花便似离弦的箭一般,射了过来。随着她出现的还有宋如是那件出门穿的杏色斗篷。
她神出鬼没的立在宋如是身后,满脸喜悦的说道:“娘子既然要出门,奴婢这就去帮娘子灌上两个汤婆子。”
宋如是不过是有感而发,春花却是打蛇棍随上。她望了望天色,呼气说道:“也罢,咱们今日就去东市逛逛。”
春花眼睛一亮,惊喜的说道:“娘子此话当真?奴婢许久不曾去过东市了,听闻东市新开了一家首饰铺,里面的首饰样式最是新潮。”
宋如是笑着调侃道:“咱们春花竟然也关注起钗环首饰了,当真是稀奇稀奇。”
春花红着脸,挠着头皮说道:“娘子莫要在打趣奴婢了,所谓今时不同往日,爱吃的奴婢,早已成了过去。再说,再说,奴婢就快要嫁人了,总要注重些脸面。”
宋如是被春花这话逗得直乐,她笑着说道:“既然你这小丫头如此说,那么我便陪你一同去瞧瞧。你若是有瞧中的,我便买来送给你,如何?”
春花欢喜的搓着手掌,再次确认道:“娘子,奴婢没有听错吧?”
宋如是点头道:“春花,你听错了。”
春花一愣,她唯恐宋如是反悔,赶忙把斗篷披在宋如是身后,而后急声说道:“娘子莫要着急,奴婢这就去准备汤婆子。到了首饰铺以后,奴婢也不捡贵的挑,只拣便宜的选。奴婢也不贪心,钗环首饰有个装门面的就行。”话未说完,春花已跑的不见人影。
宋如是转头看天,太阳高高挂在天上,卯时升起,酉时日落,亘古不变,但这世上的人却是变了又变,有人来了,有人走了,三年五载,便是一生。
宋如是仰得脖子发酸,春花才姗姗而来。她身穿碧色袄子,手中抱着个硕大的包裹,她步履缓慢的走至宋如是身前,从包裹后年探出头来,对着宋如是笑着说道:“娘子,奴婢收拾好了,咱们出门吧。”
“春花,咱们是出门买东西,而不是出门卖东西,你这大包小包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宋如是看着春花手中的包裹,挑着眉毛,好奇问道。
“这自然是出门吃的点心,蜜饯,还有娘子的手炉,汤婆子。”春花神色认真庄严的解释道。
宋如是拿春花没办法,合着也不是自己拿包裹,于是便也睁只眼闭只眼的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春花抱着包裹欢天喜地的就出了门,也是凑巧,她一出门便撞到了一人身上。
春花费力的从包裹后面探出头来,正对上朱三爷似笑非笑的眼睛,春花信中一慌,显些丢掉了手中的包裹。
春花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在此情此景下见到朱三爷。朱三爷当然也想不到几日不见的春花,力气竟然变得如此之大。毕竟她手中的包裹没有个十斤八斤,也绝对有个三斤五斤。
朱三爷不由笑了起来,口气柔和道:“你们这是要出门?”
春花默默把发红的脸颊缩了回去,声音透过包裹闷闷的传了出来,“三爷何时回来的?”
朱三爷鲜少瞧见春花这般娇怯模样,心中爱极了她这娇羞模样,于是开口说道:“我也是刚到,我刚到这里便瞧见了这个包裹,当时还想着是哪位壮士天生神力,没想到竟然是春花姑娘。如此看来,之前倒是我小瞧了姑娘。”
春花明知三爷是故意逗弄她,心中仍旧升腾出一阵又酸又甜的滋味,她偷偷探出头看了三爷一眼,又转到包裹后面,小声说到:“三爷莫要取笑于我,这包裹并不沉。”
春花说话间,一个使力便把包裹丢入朱三爷怀中。朱三爷一个不防,怀里便多了一个包裹,他托着包裹,看向春花,对方也正得意的望着他。
朱三爷虽然托着重重的包裹,心里却是又轻又软,他放软了轻声说道:“我又如何舍得取笑你。”
朱三爷的声音又低又轻,春花竖着耳朵也没有听到一个字,她待要继续问,又怕被一旁的娘子取笑,许是春花折中说道:“娘子,你快来评评理,看看三爷究竟有没有取笑我……”
春花话音刚落,便后知后觉的发展,四周哪里还有自家娘子的身影,她在此环顾四周,仍旧一无所获,最后亥时朱三爷甘心告诉了她:“我刚才瞧见承德出了巷子口,如今怕是已走到街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