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话有理有据,虽然没有以往一贯原氏风格的强势和尖锐,但却字字戳心,一字一句犹如锋利无比的针芒,扎得楚心沫毫无反击之力。
若细数起来,这也是楚心沫第一次试着以这样的手段去试探别人,却没想到这么的失败。
不仅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而一下子暴露了自己的弱点。
楚心沫虽然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突然脑子抽风,像是中了邪一般,做出这样浪、荡,不知羞的动作,但是对方仍然气定神闲,身直板正,一点儿没有上钩的意思,倒是着实刺激到了她。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体验一回放、浪、不羁,魅、惑众生的妖媚女子,可楚心沫到最后才发现,自己还真不是这块料。
‘色、诱’失败之后觉得很是丢脸的楚心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立刻找一条地缝,整个钻进去之后便再也不要出来了。
对方镇定自若又毫不留情地拆穿了自己的举动,即使那人的语气还算公道客气,可对方的话在楚心沫的耳朵里反复地回响着,听上去,自己完全像是一个别有用心,居心叵测的狠毒女子。
除了这一点,楚心沫的内心似乎同样十分的不爽,她看不惯对方高高在上,睥睨一切,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神,却又一副不惜屈尊降贵,游刃有余之间,便将自己剖析得透明彻底。
大概是这样的原柏行像极了上一世将楚心沫欺压、甚至侮、辱得毫无招架还手之力的楚心涵。
又或许是所有自命不凡的王权贵胄,从骨子里,就是同一个模子,将人分成了三六九等,并以伤害弱小为乐。
尽管知道自己此刻的争辩毫无说服力,尽管明白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难看得很,可楚心沫还是紧握双手,尽量不让自己露怯,坚定地反驳道:
“在楚家,我只是个没什么实权的大小姐,况且宴会上的那些事情也不用我负责,我可不清楚今晚会提供哪些酒水。况且,传闻说原大少爷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哪怕是临时的伴侣,也有着严重的洁癖,可从刚刚原大少爷的表现来看,难道那些传闻......都是假的?”
对,就是这样,再害怕也要表现出什么都不能击垮自己的样子,绝对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畏惧和退缩,绝对不能让别人以为自己是个可以揉捏的软柿子。
在这里,你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所以只有自己强大了,才可以守护自己想守护的,才可以脱胎换骨,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
哪怕在这个过程中,不幸变成了自己原本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原柏行见对方还是不知悔改,甚至时刻准备挑战自己底线的样子,忍不住冷笑一声,看来,自己还是太仁慈了,对付这样的人,不来个大招,是不知道‘危险’二字到底是怎么写的。
见对方那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原柏行微抬下巴,性感的薄唇轻启,一张一合,都构成了绝美的弧度,但说出来的话语却极其的刻薄和尖锐。
这才是真正的原柏行,这才是真正的利器,轻轻松松,便将楚心沫那段被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的十二年,暴露得体无完肤。
“呵,都说是传闻,又何必当真。要是真这么论的话,传闻不是还说楚大小姐从小因长得和去世的楚老夫人极其相似,便被楚家上一任当家带去小岛,单独养育了十余年,难道这些谣言也是真的?”
像是无法相信对方就这么不顾情面,直截了当地说出了那些就是外人都不敢当面在楚心沫面前提起的内容。
当然,他们两人本身就没有什么情面可言,只是,楚心沫低估了对方的冷酷和无情,没有想到这人还真的是会挑自己最柔软的地方猛刺下去。
大概这一次是真的被触到了逆鳞,伤到了本源,那些为了保护自己而伪装的铠甲霎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天崩地裂,碎得一干二净。
楚心沫明亮的双眸不自觉地闪了几下,眼中流露出了难以自持的虚弱和迷茫,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又像是什么都听得明明白白。
胸口顿时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即使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可楚心沫的整个身体还是剧烈地抖动着。
因为那个再次被提起的难以磨灭的污点,楚心沫甚至忘记了呼吸,只是双眼毫无焦距地看向原柏行,仿佛想要抓住某个东西。
胸腔内仅存的空气一点一点地耗尽,渐渐地,楚心沫觉得呼吸十分的困难,窒息的痛苦终究是战胜了脚踝处的疼痛,让她差一点因为缺氧而晕过去。
这种感觉是那么的熟悉,好似不止一次地在自己身上发生过。
是遭到恋人的抛弃之后,藏在毫无暖意的被窝里,偷偷拿满是泪水的枕头捂住自己脸的时候;
是发现被亲人背叛之后,躲在无人问津的后花园,狠狠捂住嘴巴鼻子,不愿发出一声声音的时候;
是看到最爱的人和最恨的人满脸幸福地说着‘我愿意’之后,淹没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中,悄无声息地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
楚心沫仍然记得那个夜晚,前一刻星空万里,风平浪静,下一秒就电闪雷鸣,雷霆万钧。
就好像她的一生,前一刻还遭受着各种的屈辱和不堪,痛彻心扉,生无可恋,下一秒就因为想到即将到来的解脱而变得格外平静,祥和。
只是这个解脱的过程却是十分痛苦和煎熬,像是将所有之前受的苦加在一起之后,还放大了百倍,千倍。
先是觉得耳边很安静,像是整个世界都停止了运转,四周全是冰冷的、毫无生气的湖水,甚至能感觉湖水正沿着自己的身体静静流淌的路径。
渐渐地,大脑无法思考,手脚开始变得冰冷,没有知觉,不受控制,肺部的空气也在急剧地流失,直至完全殆尽。
窒息是一件十分痛苦的死亡方式,它强行将一个人的灵魂与躯体剥离,变成一个毫无生气的死物。
那是老天对那些不爱惜生命,甚至主动放弃生命的世人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