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这来这里做什么？”

寂静的夜，一盏灯笼散逸着有限的光辉向着涂山后山头过去，雪花飘飘受灯光衬托闪烁着荧光，虽是黑夜却不显得那么昏暗。

子钰翎欢身上换上了冬装，自上周开始降雪过后涂山就气温骤降，往后每天都是飘雪不止，据涂山容容话说，这是涂山进入雪季的缘故，若是没有特殊情况，这场雪会一直持续三个月左右。

就子钰翎欢自己的那件单薄的衣服，别说出门，在家里不开暖气都能给他冻的够呛，好在涂山容容善解人意，看着子钰翎欢想出门逛逛又不好意思跟她开口要衣服的样子，在给他留足脸面的情况下送了几件冬装。

“秘密，哼哼哼。”

涂山容容俏皮地转过身冲着子钰翎欢笑笑，她提着灯笼领在前头，踩着积雪带着子钰翎欢向这个山头最高处走去。

噫，几百岁的老妖婆还装什么清纯少女。

时间转眼过去一个月，那夜两人聊到了很多，都是聪明人，有些话该直白时直白，该委婉时也要委婉表达，子钰翎欢将话说得很微妙，始终保持着中肯的态度。

他很感激涂山容容，同时在这次的聊天中他亦得到许多惊掉人下巴乃至狗血的事，最让他风中凌乱的是这些事还都跟他有关。

比如小时候，因为父母经常不在家所以找了一个保姆阿姨来照顾子钰翎欢的生活，但是这保姆阿姨自己家里也有小孩子，所以每晚将他哄睡后，都会返回家里哄自己的孩子。

这事涂山容容不提他都不知道，原来保姆每晚都会回去，那哄他睡觉，一直陪着她的那个人又是谁？看着涂山容容都快眯成月牙的眼，子钰翎欢那一刻心情，就如同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的场景。

冷静冷静，这应该又是这平胸妖婆整我的把戏，保姆阿姨当时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清香，直到现在都让我记忆犹新，待在她身边这么久都没有闻到过，绝对不可能是她。

子钰翎欢宽慰自己，同时还贴近涂山容容嗅了嗅，这不嗅还好，一嗅之下那埋藏记忆里的清香，竟再次出现在涂山容容的身上，与记忆中的香气完美重叠。

“怎么？这么大了还念念不忘这婴儿香啊？呵呵呵呵，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调配一个成年版的啊。”涂山容容在子钰翎欢痴呆的目光中拿出一只香囊，浓郁的清香就是由此散出。

也是自从这夜开始，子钰翎欢再也无法正视涂山容容这姣美俏丽的脸，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她在子钰翎欢这里被打上了闷骚、禁书收监者，怪欲老妖婆的标签。

月中时，子钰翎欢和老龚见过一面，他变得与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不仅打通了法脉，丹田运转雄浑有序，就气质来看与之前判若两人，眼光锋锐有神，举手投足见都有种神气不凡的气势。…

且老龚学会了基础的水属性法术，现场还给他露了两手，子钰翎欢都给看傻眼了，要不是老龚那张扬爱装逼的态度，他都认定老龚已经被夺舍了。

真的，外表可以改变，但一个人的内在及气质是很难快速改变。他看到老龚那英气初露的眼神时，很难不认为他是冒牌货，龙脉登时被激活，亦催动丹田调动法力蓄势着法术，准备趁他不备给这个“冒牌货”来下狠的。

还好老龚的逗比气质强大，压制住了这新生气场，不然子钰翎欢就暴露了他在没打通法脉的前提下，就能用处法术的独特之处。

凭感觉，这不是子钰翎欢求实的态度，毕竟感觉一词很飘渺，很容易被蒙骗，为确保真实性，他请武陵仙君亲自探查一番。

确实，现在在老龚体内存在这两个灵魂，但另一个灵魂是残缺的，处于深度沉睡状态，哪怕清醒时起了歹心，也竞争不过与身体契合度更高的原生魂光。

不过万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子钰翎欢不放心，便让武陵仙君在他身上施了个保障。

老龚身上的服饰也换了，来这么长的时间不可能只穿身上一件衣服。这是涂山雅雅给他准备的，淡蓝格调，白色波浪状绣花，从下裳到上衣呈萦绕状上升，好似一片海浪汹涌起伏。

褙子极具华贵浮夸，金色的丝线绣成的龙极其传神，由两袖成昂首怒吟态直到双肩，在龙的脚下是蓝白针线绣成的海浪，背后星空璀璨。整体看，老龚就像是站在海浪上一样，身边双龙陪衬，头顶星空万丈，唯他踏浪而立，众星捧月般立于群星之中。

在他腰间垂着一只面具，是那次涂山雅雅携带两只面具中的一个，呈海浪状。两人也就聊聊分开的这些天的经历以及感想，老龚自从打通了法脉后，继承了涂山雅雅转世续缘时半成的修为，他也感受到了自己体内另一具陌生而熟悉的灵魂。

转世续缘，前世情缘，北溟玉是谁？与他又有怎样的关系？为什么涂山雅雅一直称呼他为北溟玉？等等一系列的问题都困扰着他，他很想搞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老龚意思很明确，他想暂时留在涂山一段时间，虽然并没有出口挽留子钰翎欢，但兄弟一场，他又怎么感受不到老龚话中复杂的情绪？

都是大老爷们儿，又是最要好的兄弟，有时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就能会意对方此刻的心情与意思，在这陌生的地方，面对陌生的人，子钰翎欢很懂老龚的心情。

虽然他很想快点回归人界正常人的生活，但他也清楚，当他与老龚迈入涂山的那一刻，往后余生普通人这三个字将与他们再无关系。

而且，他也不可能将老龚单独放在这里，就他那憨批的性格，被人卖了还能帮人数钱。

子钰翎欢试探性的问了饭店那次的一些事，发现老龚并不记得后面涂山雅雅对他发难的事，子钰翎欢也没提这茬，毕竟这俩儿前世是小情侣，他虽然与涂山雅雅结怨，但那是他的事，不可能因此去干预他们情缘之事。…

子钰翎欢决定陪着老龚一起留在涂山，人界有他们的替身，且有妖管局这种特殊机构存在，专门监督在人间生活的妖怪。

据涂山容容说，这妖管局律法及严，没有证件的妖怪一经被逮到，直接削掉半成修为遣返回妖界，敢在人界犯事的统一酷刑伺候，情节严重的更是当场击毙，遂无需担心。

“嘿咻，嘿咻，嘿嘿，小欢欢你快点儿啊，看见那亭子了吗？我们就到那里就行了。”

涂山容容就像一个活泼灵动的小精灵，她现在处于少女态模样，山上的积雪都埋到了她腰部，但她活力很盛，虽然积雪很深，但她并未驱动妖力来拨开前面的雪，而是扭动着小蛮腰，滑稽又热情地趟雪前行。

“能不能不要擅自给我名字加叠词？我除了年龄没你大，身上哪里不比你大？真是的，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山上小亭子里挨冻，真有你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子钰翎欢还是加快脚步跟上涂山容容，然后极其不将就的抓起涂山容容夹在腰间，快步临近小亭子。

涂山容容举着灯笼，蹬着小脚轻呼，“呦吼，少年，好臂力啊。”

“哈哈哈，说真的，比起先前假正经的你，我更喜欢放开性格现在的你。”子钰翎欢说着在积雪中跑了起来，他这段时间偷偷连起武陵仙君传他的体术，在法力滋养辅助下身体机能有了很明显的提升。

也是自从那夜过后，涂山容容有了微妙的改变，院子里的仙客来除了墙角两朵，其余全被她换成了子钰翎欢喜欢的花类，那天的衣服也被她亲手拆解重新编织与先前大相径庭的款式，似乎真的像子钰翎欢所言那般，她在学着，试着接受真实的子钰翎欢，而非记忆里的唐翎欢，将他当做他的模板。

“我哪里假正经了？能与涂山二当家我，结缘是你三生福气，你那什么破眼神？行，那你今天就睡大街吧。”

就在两人拌嘴时，月光避开阴云降下粼粼辉光，雪渐渐小了起来，露出万里夜空，群星闪烁，渐渐的沿着天空一头滑过，璀璨光辉拖着尾光在天空画出一串串优美的弧线。

子钰翎欢惊讶道：“流星雨！你怎么知道的？时间还算的这么准！”

“所以哟，不要背着我玩小心思，不然，哼哼漂亮吧？你再看山下。”涂山容容得意的昂起小脸，然后指着山下道。

只见方才还灯火稀疏的山下街市渐渐明亮起来，各家都纷纷挂起灯菜，成双结对地走出家门步入街道。

“今天是啥节日吗？怎么大半夜不睡觉都出来逛起来了？”子钰翎欢点亮手机，刚刚十二点整，这么冷的天集体半夜出来嗨皮，除了特别重大的节日他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涂山容容点头，“不错，今天是涂山的情缘节，嗯就类似你们的七夕节，情人节，这是涂山最重大的节日，每到这时，涂山内的情侣便会成双结对出来游逛夜景，极其繁华热闹。”

“这么热闹，那咱俩还跑这山头上干嘛？”子钰翎欢投去一个智障的眼神，看得涂山容容真想摁住他抽他一顿。

“你这家伙！”涂山容容气冲冲的攥了攥小手，突然嘴角一扬态度骤变，“干嘛？当然是与我的小欢欢干点儿有趣的事情了啊。”

涂山容容摇身一变，亭亭玉立的成年态出现在子钰翎欢面前，她背衬月光，秀发熠熠生辉，正想出手推倒子钰翎欢时，怎料子钰翎欢步伐不稳先摇摇晃晃地栽倒在地上。

“小欢……不要……来……”

看到涂山容容秀发生辉的一瞬间，子钰翎欢瞳孔收缩，呼吸加速，他的视线逐渐恍惚，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涂山容容位置上，她在奔跑，向他跑来，但却离他越来越远，很模糊，犹如隔了一块隐私玻璃，看不出她的大致轮廓，听不清她在对他呼喊什么，只能感觉她似乎很着急，带着绝望与崩溃的情绪。

“当灯光替代了月光，那原有的色彩与感觉就不纯粹了。你永远都是我的白月光。”子钰翎欢喃喃呓语，意识一沉昏睡了过去。

“小欢欢，小欢欢你怎么了！？小欢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