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九十五章:问世间情为何物(1 / 1)见异思剑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夜深天寒,庭院积着厚雪,小禾尚在房中醉眠,白祝与慕师靖则在仙楼睡去,今夜无人会扰,院中静得落针可闻。

林守溪与楚映婵在院中抱拥着,怀中气质清冷的仙子已柔若无骨她的眼眸是这般澄澈,仿佛将融未融的雪,她的唇角亦勾起了动人的弧度,那是她温柔的笑。

她是楚国的王女,是道门的仙子,在与他相识之前,她剑心通明冷若冰山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露出如此的媚态,是任何人也无法想象的,但他亲眼见到了,这种美胜过了千言万语。

“若师父愿意央求,徒儿就听。”林守溪说。

“你竟要这般作践我?”楚映婵灵眸半闭,红唇似火。

“你现在不央求,稍后也会求的。”林守溪笑着说。

“你”

楚映婵想推开他可身躯已软使不出半分力气,她柔滑的面颊贴靠在他的肩上,幽幽地怨一声:“孽徒”

仙音在雪地里缭绕,短促而缠绵凝神细听时还能听到颤抖的尾音。

镂花的金冠散在雪里被月光照着映出了仙子窈窕绰约的影,林守溪定定地看着它,冠上的浮光掠影似他们一同经历的种种瞬间洛初娥的色孽咒印未能让他越界分毫,但真正的爱可以。

对视了许久,楚映婵的仙躯颤个不休,她羞恼道:

“你若再这样晾着师父,师父可就回房歇息唔。”

仙子的红唇被封住了。

楚映婵嘤咛一声,阖上了秀眸。

不知为何,情深意浓的时刻,她的思绪却飘回了童年那时娘亲牵着她的手去踏青,在路过了大片的蒲公英田后她来到了车水马龙的市集上,点心棉糖冰糖葫芦,琳琅满目的玩偶幼时的她已有了小仙子的称号,故而她从不会主动索求心中虽然想要却始终冷着小脸。

她不说,娘亲自然也不知道,只当是她从小剑心出尘,对这些稚童的小吃玩具不感兴趣,不仅没给她买,还夸赞了她的与众不同。

那时候她就明白,其实自己没什么不同的,她与其他孩子一样想要。

她也明白,如果真的想要,不说出口是没人知道的。

她想要。

她想要

她想要软糯的点心,想要絮状的棉糖,想要酸甜可口的糖葫芦,想要各式各样的玩具,最想要怀中的少年

她再没有这般想要过。

幼年的她错过了,于是童真童趣一去不返,现在的她不想错过。

仿佛白日的酒还未消解,柔唇相接,只一会儿,她便秀靥熏红,醉得如坠云端。

仙子心旌晃漾,神思依旧飘着。

还是那次踏青,她陪着娘亲路过了人来人往的市集,失落的闲逛中,她的目光被一栋挂满红绫的楼所吸引了,那栋楼极为繁华漂亮,她从人群的缝隙间望去,可以见到许许多多雕花的红漆窗子,窗子或掩或开,有花枝招展的女子倚窗而笑,笑得动人心魄,楼中隐隐有琴曲声传来,绕梁不绝。

她不明白这女子见到了什么,为何要这般高兴,只是那恣意的笑至今犹让她难以忘记,一同难忘的,还有当日的经历。

她想进楼去看看有何洞天,却被娘亲拉住了,说这里不是小姑娘能去的地方。她问,是不是大姑娘就能去了,娘亲被她逗乐了,笑得前仰后合,只是说,这里女孩子不能去,但如果女孩子看到自己夫君去了,可以抄起棍子将他的腿打断。

年幼的小映婵懵懵懂懂,但很快,有人为她言传身教了,只见街上忽有人横冲直撞而来,赫然是个泼辣的妇人,众人忙涌了上去,有的拦人,有的起哄,有的通风报信,好不热闹,接着,她看到二楼一扇窗户打开了,一个男子仓促地穿着衣裳,战战兢兢地看着楼的高度,在权衡了利弊后一跃而下。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小映婵问。

做坏事呢。楚妙微笑。

坏事?

嗯,这是偷情被抓住了。

偷情?小映婵更不懂了,她看着那楼的高度以及男子脸上的恐惧,疑惑道:既然是这么危险的坏事,为什么要做呢?

身为娘亲,楚妙自不可能给她详细解释这些,面对着小映婵的质问,她只是说:等映婵长大了就懂了。

一语成谶。

娘亲,女儿懂了楚映婵在心中说。

那是一种背离德行的罪孽感,催生出愧疚与不忍,却会在无数个寂静的夜晚化作野火,在她胸腔内熊熊燃烧,令她不得安眠,这是扭曲的情感,深埋在禁忌的深渊里,令人望而生畏的同时也诱惑着彷徨折坠入,一了百了。

她知道,想要堕入其中必须亵渎心中那道神圣的线,而这条她曾以为牢不可破的线,终于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被消磨得荡然无存。

这是离别之夜,也是独属于她的夜晚,罪与孽都化作了唇间的晶莹水丝,水丝纤细脆弱,却在连接了他们。

不知不觉间,楚映婵发现自己躺在了雪地里,清秀的少年温柔地俯视她。

世上再也没有这般青春傲人的身段,她秀丽的长发在雪中散如海藻,白色的衣裙铺成了半圆,仙子的衣裙整齐而完好,噙笑的红唇透着魅惑的美。

“师父。”林守溪轻轻唤她。

“还叫师父?”楚映婵问。

“那仙子师父?”

“你”

“师父是害羞了么?”林守溪偏叫。

师父这个词带着难言的韵味,平日里她越端庄自持,此刻就越是对这个词的冒渎,光是这样的称呼,便令楚映婵无地自容了。

“随随你。”楚映婵说。

“弟子能将礼物拆开了吗?”林守溪抚摸着蝴蝶结。

“这还需过问为师么?”楚映婵秀眸轻颤。

“当然,我要师父亲口说。”

“哼,你就欺我吧”

“不喜欢徒儿欺你么?”

“喜欢,喜欢得紧,你就欺吧,若欺得不好,为师可就再不理你了。”楚映婵微笑着说。

话已至此,若再犹豫可就神仙难容了。

辽阔的星空下,云空山山腰的门庭美若梦幻,幕天席地的人们跻身这方寸之间,足以领略人间至深的美好,林守溪醉心许久,将怀中的千山万水遍览,仙子不似身在雪中,更似在炙热燃烧的火里。

“近日风骤雪急,院中的雪已几日未扫,师父身为楚门门主怎可如此懈怠,天亮还早,今夜徒儿就罚师父好好将这庭院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林守溪这样说。

楚映婵心神早已朦胧,她本以为他会说动人的情话,谁知他发起了打扫庭院的邀请,她疑惑不解,“这这是何意?”

很快,她就明白打扫庭院的意思了。

礼物拆解开来,轻盈铺在雪面,如折迭好的月光。

魂牵梦萦的月宫仙子已在怀中。

打扫庭院,先从最近的梅树开始,梅花闭着晶莹的花蕾,上面堆着寒雪,红白相映,楚映婵缓缓弯下身子,低着头,双手扶住梅花树如铁的枝干,片刻之后,树干晃个不休,白雪抖落,积洒在地,露出了原本莹润的模样。

这棵清扫干净,他们便换下一棵树,不久之后,院中梅花的花骨朵不再为雪所累,于枝头含羞招展。

只是不知为何,花明明没有盛开,雪地里却有花瓣摇落,红艳欲滴,凄然妖冶。

摇树落雪是很累的,楚映婵有些疲惫了,她柔弱地跪在雪地里,想休憩一番,林守溪却是不允,拉着她一同去清扫一株大的常青樟树,这棵树太大,她只能抱住粗糙的树干,徒儿从后背贴着,手把手帮她一起摇动。

树叶沙沙作响,雪从上面滑落下来,淋了他们满身,宛若新衣。

深夜扫雪如此快美,他们施展了共同的心法,将这种愉悦放大十倍百倍,他们身在庭中,心却像抛去了九霄云外。

楚映婵累坏了,可她却没有办法偷懒,若敢偷懒是会被打的,用林守溪的话来说,一柄真正的好剑必然要经历折迭锻打,师父若想真正剑心通明,这是必不可少的,楚映婵可不想挨打,只道他是强词夺理。

两颗高大的常青树也抖去了雪,翠绿的叶子在夜风中招展着,这些叶片像是一只又一只的杯鼎,承着琼玉月华,也像是一片片书简,无声地记录着今夜的故事。

打扫完了院子,还有长廊。

长廊的栏杆上也落满了雪,楚映婵坐在栏杆上,林守溪推着她的身躯轻盈地滑过,直至撞上柱子,所过之处,白雪落尽,廊柱焕然一新,她舒展着身子,以不同的姿态扫着雪,积雪沁凉怡人。

约莫半个时辰,长廊的积雪也扫干净了,楚映婵累得几乎瘫软,喘息不休,可林守溪又质问:“心怀天下的仙子师父难道只想扫屋前雪,不想管瓦上霜?”

楚映婵说了句不想,然后又被打了顿屁股,身份尊贵道法高强的仙子不得已起身,陪着林守溪上屋瓦扫雪。

屋瓦上雪白一片,它们像是棉被,将青瓦覆盖,一眼望去重重屋楼好似雪山,若真将它们清理一遍,恐怕天都该亮了,在楚映婵的哀求下,林守溪答应只清理自家的房顶。

不久之后,瓦上的雪滑落下去,堆积在地上,露出了深青色的湿润瓦面。

疲惫的仙子躺在房屋的青瓦上休息,她是面朝下躺着的,屋面很滑,她只得以双手抓住檐下结实的冰棱,辛勤的林守溪在身后,没有休息。

楚映婵从没想过,扫雪竟是一件这般累的事情,当然,她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

林守溪很关心师父,见她疲惫,还将丹药瓷瓶拿出。

“这是玉液丹,师父可吞服两粒,恢复一下身子。”林守溪柔声说。

楚映婵接过,凝视了一会儿,放在鼻尖嗅了嗅,迟疑着吞下。

不愧是他炼制的丹药,效果果然极好,只是丹药不是白吃的,她休憩片刻后又得被迫起身,去打扫庭院的其他角落,过去她从没觉得自家的楚门这般大。

接着,她又去到了自己的闺房,将房间也扫了一遍。

或是窗台,或是书桌,或是地面,或是秀床,她出现在了闺房每一个可以出现的地方,姿态曼妙如舞。明明很干净的地方林守溪偏偏说有灰尘,要她擦拭,她有些不服气,却也半推半就,无奈屈从,画布般雪白的仙子吻过闺房的一切,扫去的雪似是融入了她的心里,化作了一浪高过一浪的雪潮,以山呼海啸的气势将她吞吐。

真是孽徒啊

楚映婵咬着双唇,这样想着。

没有使用任何多余的工具,仙子身体力行,将闺房也扫得干干净净。

正当林守溪想着接下来打扫何处时,楚映婵伸出了晶莹的手指,指向了小禾的睡处,嫣然一笑,林守溪吃惊之余,又将她横于膝上,罚了她的失言。

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后,天快亮了,外面却又下起了大雪。

“白白扫了一夜的雪呢。”

楚映婵倚靠窗边,目光幽幽地落在庭中,满身雪水,唇角含笑。

“下雪也是好事。”林守溪却说。

楚映婵明白他的意思。

在太阳升起之前,今夜的一切都会被雪掩埋,了然无痕,成为彼此心中深藏的秘密。

精疲力尽的师徒靠在窗边,一同看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身躯相贴。

忽地,林守溪似想起了什么,推门走入雪地,寻到了红梅零落之处,将白雪小心翼翼地将它包裹,揉成雪团,带了回来。

楚映婵见了这幕,羞得无地自容,只想让他丢去,林守溪却不肯,说这是他送给师父的生辰礼物,他用法术将这枚包裹残红的雪球封存,说要永久留藏。

楚仙子最终还是依了他。

“我们去看日出吧。”林守溪说。

“好呀。”她说。

两人披好衣裳出门,一同沿着书阁与剑阁之间的小径走向深处。

林子的尽头是那大片的山石悬崖,它隐在密林之中,是绝佳的观景点,能看到明月东升之色,自也可欣赏日出东方之景,林守溪坐在山崖上,楚映婵小心翼翼地坐在他的怀里,两人身躯贴着,严丝合缝。

时间静悄悄地淌过。

许久。

落了半夜的鹅毛大雪渐渐停了,遥远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这抹白色绵长模糊,像是堆在天边的雪,也像慢悠悠升起的海平面。

他们全神贯注地眺望着。

终于,模糊的白光中撑起了一个浑圆之物的边角,像是白鲸的背脊。

初升的太阳就似活物一般,从世界的那端缓慢升起,挣出地平线,伴随着的是一道道刺破云霄的金光。

这一刻,林守溪也成了浩大白光的一束,随之一道喷薄了,天边的云宛若仙子的圣躯,在朝阳中熊熊燃烧,成了红彤彤的亮色。

太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起,脱离了跻身的海,褪去了稚嫩的红,雪球般高悬山头,它通过卷云间的冰晶,折射出了美丽的日晕。

仙裙翩翩的楚映婵被光照亮,每一寸肌肤都透着纯净的圣华。

她举起手,纤白的五指张开,遮住了太阳。

光穿过了指。

过去的生死交错像是指间流泻的光。

她记取着他们相聚时的所有,每一刻都弥足珍贵。

她也知道,未来他们会经历更多的事,走过更长的路。

她不会寂寞。

“真教人生死相许呢。”仙子莞尔。

久等了,要不这章就当成今天的更新吧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