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后，不待袁泽开口，陈铭先道：“袁老师，谢谢你。”

袁泽压着心头的火，“谢什么？”

“伍主任说名单已经报到学校了，是市级荣誉。”

“那真要恭喜你了！”

“岂敢岂敢，是袁老师你足够优秀，我才得到了这个市级荣誉。”

袁泽忽然有个疑问，这样的结果到底是徐艳慧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从一开始她就被人算计了？

陈铭和伍思业私交甚好，如果是后者，那就是伍思业借题发挥，用市级荣誉逼袁泽就范，好一个一箭双雕！

袁泽不由想到了宋晨曦，面对这群老狐狸，心思单纯的宋晨曦还不知道吃过多少亏！

“宋晨曦呢？”袁泽的声音不带一点温度。

电话那头沉默了，袁泽等着陈铭开口。

“自从上次给你写了保证书，我就跟她摊牌了，之后就没再联系了。”

袁泽的火再也压不住了，“陈铭，宋晨曦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你什么意思？她怎么了？”

袁泽不再理会陈铭，直接挂断了电话。

宋晨曦家离学校不远，袁泽去过两次，不到二十分钟，袁泽就站到了宋晨曦家门口。

但是不管怎么敲门，里面无人回应。袁泽没招了，难道宋晨曦真的不在家？是她想多了？袁泽又拿出手机拨通宋晨曦的号，她把耳朵贴到门上，屋里仍然一片安静，听不到任何声音。宋晨曦能去哪里呢？没听说她在这里有什么亲戚。

袁泽刚准备下楼，就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中间还夹杂着啜泣声。

宋晨曦家是三楼，没一会儿，两男两女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来了。一个中年男人冲在最前面，男人眉眼间跟宋晨曦有几分相似。

男人动作极快，上来后脚步始一停稳，即迅速退后，抬脚重重踹在门上。一声巨响传来，门颤抖了一下，但没有开。

旁边的男人也急了，两人默契地抬脚，同时踹门，这次门应声而开！随即一股浓重的煤气味直钻鼻腔。

袁泽双腿有些发软，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她不敢跨过那道门槛，她害怕一切如她猜测的那般变为现实。

屋内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把袁泽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也化为乌有。

“我可怜的妹子啊，你咋就想不开呢！”

“行了，别嚎了，赶快送医院。”男人的怒吼声中掺杂着哽咽。

很快，踹门的男人背着一个女人，其他人有扶着的，有跟着的，一行人又急匆匆的下了楼。

只一眼，袁泽就认出了男人背上的女人就是宋晨曦。晨曦紧闭着双眼，头歪在一边，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凌乱的头发下是苍白的脸。

袁泽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空了，她扶着墙慢慢坐到地上。敞开的房门像一只能吞噬生命的怪兽，袁泽眼睛发涩，心口堵得发慌，她想把那扇门狠狠地摔上，可脚却沉重地站不起来。

两天后，医生允许探视，宋晨曦第一个想见的人竟然是——袁泽！

袁泽到的时候，ICU外等候着不少人。有个中年男人看着面熟，袁泽认出他就是踹门的男人，男人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病床上的宋晨曦憔悴得就像纸片人，生命好像随时都会消逝。

许久，袁泽静静地看着宋晨曦，心里五味杂陈，即使身为语文老师，现在的她也找不到一个字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

“来了。”宋晨曦缓缓睁开眼睛，声音沙哑而苍老。

“晨曦，感觉怎么样了？”袁泽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宋晨曦艰难地挪动下身子，“暂时死不了了。”

袁泽一时语噎，所有的语言此刻好像都变得苍白无力。

“要是有根烟就好了。”

“你不要命了！”

宋晨曦微微闭眼，深吸一口气，当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竟然慢慢染上一丝愤怒和怨恨。

“袁泽，不管你信不信，一开始我是真心拿你当姐妹的。但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我越来越讨厌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不知道。”

“我最讨厌你一副高高在上，把自己当做所有人的救世主的嘴脸。其实，你只不过是妄下决断，自以为是罢了！你并不知道别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却执意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别人，你比任何人都要自私，都要残忍！你……咳咳……”

毕竟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说了这么多话，监视器上的数据开始急剧跳动。

“晨曦，别说了，等你病好了再说。”

“你以为我还想再见到你吗？你以为我们还能做朋友吗？可笑……”

袁泽清晰地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消逝，她紧紧攥着手机，直到指节泛白。即使宋晨曦说了这么多伤人的话，即使宋晨曦要跟她绝交，袁泽还是不忍心拿出她和陈铭的通话录音，还有那张保证书。

“晨曦，到现在你还放不下他？”

宋晨曦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眼角有泪慢慢流下，“我知道，他只是跟我玩玩。”

袁泽手一松，手机“啪”的一声掉到地板上。

这句话让袁泽无比震惊，在这之前，袁泽总以为宋晨曦和陈铭纠缠不清是因为情之所困，但没想到，在这个漩涡里，宋晨曦一直是清醒的。

袁泽糊涂了。宋晨曦既然看清了陈铭的真面目，那她为什么还要飞蛾扑火？

“为什么？”袁泽问道。

“为什么？呵呵……为什么？”宋晨曦笑道，但这笑里掺杂着掩饰不住的苦涩和悲伤，“因为我贪恋他给的温柔，无论这温柔是真心还是假意。”

“你……”袁泽握着右拳，如果宋晨曦不是躺在病床上，袁泽真想把她打醒。

“在你看来不可思议，是吗？呵呵……在所有人眼里，我嫁了一个好老公，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有一个幸福温暖的家，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资格抱怨，还有什么理由背叛。但是，袁泽，你看过《无问东西》吗？”

宋晨曦的声音变得冰冷，透着绝望，“你知道冷暴力有多可怕吗？它就像一把无形的刀子，别人看不到，感受不到。可我就像呆在活死人墓里的一条鱼，困在一张无形的网里，慢慢的渴死，憋死……呵呵……即使死了，别人还要谴责这条鱼不想呆在水里，幻想鲤鱼跳龙门。你能想象得到吗？我宁愿高天放每天打我一顿，哪怕每次把我打个半死，我也不想被慢慢折磨死。即使到了现在，我也不后悔！只是可怜了我的女儿，如果能重来，我宁愿没有生下她……”宋晨曦泣不成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流。

袁泽的心里好像被压了一块石头，呼吸都变得困难。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这样的宋晨曦让刚才还怒火中烧的袁泽没了脾气。